第十二回草莽英豪 挥戈同抗日玉堂公子 划策托空言(第2/4页)

这红衣少女正是于承珠昨日所见的那个石文纨。于承珠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成海山叫我不必担心,原来他们是早有准备的了。”

这一仗高桥带来的人全军覆没,高桥吓得魂不附体,意欲逃走,双脚却不听使唤,在公堂上抖个不停,被铁镜心拖了下来,反手缚住,推到知府的面前,朗声说道:“倭奴蔑视我天朝皇法,在公堂上纵兵行凶,知府大人,你守土有责,不能不理。”知府也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透了一大口气,半晌才嗫嚅说道:“这,这……,这如何是好,若倭寇围城,本府兵力单薄,如何抵挡?”铁镜心笑道:“有这么多人,还愁没人抵挡!”公堂上这时已挤得水泄不通,众口同声地叫道:“我们抵挡。”还有人叫道:“若然知府大人惧怕倭寇,那就快快逃命,台州之事,我们自理。”知府见民气如此,怕再对日人忍让之时会激起民愤,只得说道:“铁相公,今日之事,我只好由你作主了。”

铁镜心道:“保土卫民,人人有责。公祖是台州的父母官,那更是责无旁贷的了。”当下立即推出了几位绅襟和地方上的公正人士,和知府一同协商抗倭的大计,那群被擒的日本人,连同高桥在内,都一并被收监了。

知府本来要将铁镜心留下,共同商量,铁镜心说他还有要紧的事情待办,想先到外面走一趟,知府想起他被羁囚多日,想出去会会亲友,也是人情之常,而且知府也有点忌惮铁镜心,生怕他再弄出什么花样,教自己骑虎难下,当下稍一沉吟,也便准铁镜心先行告退。

石文纨留下那一队渔民,跟着铁镜心挤出大门,众人都对他们欢呼,于承珠也不自觉地送他们出去,石文纨还没有留意,铁镜心却瞥见了她,微微一笑,将她一把拉着,道:“咱们一同走吧。”石文纨望于承珠一眼,于承珠向她点点头,石文纨也冷冷淡淡地向她点了点头,两人却都没有谈话。于承珠从来没有被一个男子紧握过手,很不自然,脸上泛起一片红霞,好在众人喧闹之中,铁镜心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异样神情。

三人走出府衙,但见附近的街道上都挤满了人,纷纷谈论从府衙内传出来的消息,有的人在夸赞铁镜心,有的人在大骂倭寇,铁镜心怕被人群发现,带于、石二人穿过横街小巷,走了好远好远,还隐隐闻得背后喧闹之声,铁镜心笑道:“倭寇越是蛮不讲理,越是恃强逞凶,咱们的民气便越发激昂,今日之事,可作见证。”于承珠恍然大悟,道:“原来你甘愿受倭奴的会审,就是想激发民气的,这道理我前日还想不清楚呢。”

但还有一样于承珠未曾想得清楚的是:台州父老正在府衙同商抗倭大计,铁镜心却为何没有参加,而要急急出外?难道还有什么比抗倭更要紧的事情?正想问他,铁镜心又微笑说道:“你们认识了吧?”他这话是面向石文纨说的。石文纨轻轻地“哼”了一声,道:“你交的好朋友呵!”铁镜心怔了一怔,道:“这位于兄确是够朋友。我们是在长江船上认识的,第一次会面我就曾见他奋不顾身地救两位渔家父女。”石文纨道:“那真是一位侠义之士了。就……”铁镜心道:“就什么?”石文纨本想说:“就可惜行为轻薄。”但她有几分畏惧这位大师兄,见大师兄如此称赞于承珠,话到口边又吞了下去,改口道:“就是太年轻了一点。”铁镜心忍不着“噗嗤”一笑,原来他有一个想法,想给师妹撮合姻缘,他还没有知道成海山对石文纨早已萌了爱意。

于承珠道:“铁兄,你去哪儿?”铁镜心反问道:“你去哪儿?”于承珠道:“我当然是回家去呵。”铁镜心道:“那么我也就是要到你的家呵!”于承珠见他不似说笑,心中奇道:“他又说有紧要的事情,怎么却又有空跟着我走?”虽然纳闷,心中却是欢喜。不一刻走到了张黑寄住的家。忽见张黑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迎了出来。

这人原来就是成海山,仍是前日那般老老实实的渔家装束,铁镜心、于承珠和成海山一见,三人都同时叫出声来:“咦,原来是你!”

张黑道:“这位成大哥就是叶统领叶宗留大哥派来的人,由他带领我们到叶大哥那边去。”铁镜心道:“你几时认识叶统领的,怎么连我也不知道?我听师妹说叶统领派有人来,我问她是谁,她不肯说,却原来是你。”成海山道:“这几个月我和师妹就在叶大哥那边,和倭寇也打了几次仗啦,还是前几天才回来的。师哥,这几个月你游学在外,我们还没有机会告诉你哩。”铁镜心笑道:“你们都长大成人,懂得办事啦,我还当你们仍然住在老家,成天捉鸟呀钓鱼呀闹着玩呢。”成海山也笑道:“我们这几天是在老家呀,幸好你不知道我们曾离家他去,要不然你也不会请这位于相公到白沙村找我们啦。我也料想不到这位于相公原来就是叶统领请来的救兵。今早我得到叶大哥送来的信,叫我到这里接一位从山东请来的大豪杰,我还以为是毕擎天毕大龙头,却原来是于相公。这真是巧极了。前天若不是碰着于相公,我和师妹都几乎要给鹰爪子伤了。”于承珠道:“你也认识毕擎天么?”成海山道:“没见过面。可是北五省大龙头的威名谁不知闻。”铁镜心皱皱眉头,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这俗语说得有几分道理。但也不见得人人都是名实相符,咱们也不必震于别人的威名。我听说毕擎天是北方丐帮的首领,作江湖上的龙头帮主,大约还是够资格的。”成海山默然不语,于承珠虽然对毕擎天殊无好感,对铁镜心这话,亦感到些微不快,心道:“你又没有见过毕擎天,怎么就信口月旦人家?难道草莽之中就没有人材,丐帮的首领就只配当龙头帮主吗?”铁镜心是官家子弟,文才武艺都出色当行,对于草莽人物,潜意识中总有一些轻视。这和于承珠却微有不同,于承珠虽然也是阁老的独生女儿,但于谦为人,和普通的大官完全不同,做到阁老,平日也亲自操劳,并无官家习气。而于承珠又最受师父张丹枫的影响,张丹枫少年时候闯荡江湖,历经忧患,所结交的更多草莽英雄,所以于承珠和草莽人物相处,容或觉得气质不大相近,但对其中的英雄豪杰,总不失掉敬意。

于承珠对铁镜心这几日的行事,佩服之极,所以这些微不快,转瞬亦云散烟消。只听得铁镜心又问成海山道:“什么鹰爪子?怎么他要来伤害你们?”成海山道:“鹰爪子听说咱们的师父回来了,他要来搜捕咱们的师父呢。”铁镜心微现诧异之色,道:“这是什么道理,他老人家犯了什么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