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恩怨全消 卅年怀旧恨死生度外 一醉解千愁(第5/7页)

剩下的那三个提摩达多弟子惊骇莫明,急忙撤回掌力自保,只见泰吉提也把铁盾舞得旋风疾转,泼水难进。原来这正是金世遗的拿手绝技,假作动怒,喷出口中的毒针。龙灵矫这才恍然大悟,失声叫道:“你是毒手疯丐!”金世遗哈哈大笑,应道:“不错呀不错!毒手疯丐是我,我是毒手疯丐!,世人都说我毒,世人都说我疯!哈哈,你也怕了我么?”龙灵矫一声喊出,立刻醒觉自己说错了话,好生尴尬,忙道:“兄台侠义心肠,小弟失言了。”金世遗哈哈大笑道:“我本来就是毒手疯丐,哈哈,你再来看我的毒手!”

只见他又是呸的一口浓痰飞出,铁剑一振,把泰吉提的右臂割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泰吉提狂舞铁盾,拼命抵挡,金世遗左一拐,右一剑,真如疯虎下山,招招都是毒手!

但在这转瞬之间,那三个提摩达多的门下,又已占好方位,三股掌力合在一起,以四敌二,堪堪打个平手,金世遗拐剑兼施,破不了他们的掌力,他们害怕金世遗的暗器,也只能半攻半守,不敢全力施为。

激战移时,只听得那三个提摩达多门下发出呜呜的口哨声,令人心烦意乱,金世遗喝道:“鬼嚎什么?你也听我的龙吟虎啸!”发声长啸,真如虎啸龙吟,把他们的口哨声都压了下去。山风呼号,啸声哨声在风中回旋,更令人惊心动魄。

再打了半个时辰,泰吉提又被他敲了一拐,眼见不支,金世遗忽道:“我肚子饿啦!吃饱了再和你打。”泰吉提求之不得,急道:“好,让你们多活一天!”金世遗笑道:“也不知是谁让谁呢?”“呸”的又是一口浓痰,泰吉提急忙窜开,不敢再说。

金世遗摸出半边烧野鸡,咬了两口,道:“冻得硬了,一点也不好吃,喂,我帮你打架,你就不招待我么?”龙灵矫眼见将可得胜,甚是可惜,但不好违拗金世遗,只得说道:“屋子里有酒有肉,咱们回去吃饱了再打也好。”他却不知原来金世遗猛打了半个时辰,气力也差不多耗尽了。金世遗这时已悟出了阴阳掌力的诀窍,知道在急迫之间,破他不得,正准备养好气力,再用妙法破他。

龙灵矫记挂方今明的伤势,心道:“回去先把他医好也是正理。”与金世遗踏入石屋,只见方今明躺在地上,面如金纸。龙灵矫惊道:“老丈,你怎么啦?”方今明微笑道:“还好,今晚我死不了!”龙灵矫是个行家,急忙替他把脉,心头不觉一沉,原来方今明的带脉已给震断,最多也活不过七天,心中极为难过,眼泪几乎要滚出来,为怕令他女儿伤心,强行忍着,不敢把真情说出。

忽听得金世遗又是哈哈笑道:“对极,对极!活一天就算一天,只要今晚死不了就好,谁知道自己明天还在不在这世界上?”龙灵矫心中生气,暗道:“毒手疯丐果然是疯疯癫癫,说话不近人情。老人家伤得这么重,他还在说风凉话儿!”向他白了一眼,淡淡说道:“里面有酒有肉,你自己端出来喝吧!”金世遗铁拐一顿,又哈哈笑道:“好,妙极妙极!吃饱了明天便死也好做个饱鬼!老丈呵,咱们同病相怜,我和你痛饮三杯!”龙灵矫气得说不出话,他哪里知道,金世遗的生命也只有七天,难怪他有如斯感触!

方今明望了金世遗一眼,忽地哈哈笑道:“妙极,妙极!这位小哥快人快语,我与你痛饮三杯!雪儿,快去取酒食来款待客人。”笑声渐渐凄凉,方雪君从未见过父亲这副神气,不觉呆了!

方今明是武学的大行家,瞧了一眼,已看出金世遗内功走火入魔,性命也不过七天,任何妙药灵丹,无可救治。他饱经忧患,历尽沧桑,对死生之事本就豁达,何况金世遗又是与他同病相怜的人,因而对金世遗的话,也就丝毫不以为意。

方雪君烫好热酒,端了出来,给金世遗斟了一杯,按着酒壶道:“爹爹,你喝酒不妨事么?”方今明仰天一笑,在女儿手上接过酒壶,道:“今日幸遇敌人之子,又新交上了这样一位豁达豪迈的小友,我心中痛快已极,什么妨事不妨事?如此盛会,岂可不痛饮一场。”提起酒壶自斟自饮,又给金世遗频频添酒,一老一少,端的是脱略形骸,放怀大饮,把生生死死,恩恩怨怨,全都置之度外。

龙灵矫想起是自己的父亲害得他们两父女隐居荒山,而他又是为自己而受重伤,不觉心痛如割,明明知道他是借酒浇愁,却又怎忍止他死前的欢乐?

方今明酒酣耳热,忽地把酒杯重重一顿,面向龙灵矫说道:“龙先生,今日之会,何幸如之?我的未了之事,要拜托你了。”龙灵矫道:“老丈有命,万死不辞。”方今明道:“我这位小女,总不能在喜马拉雅山上度过一生,将来下山,还望你多多照顾。”

龙灵矫听他话中似有深意,怔了一怔,方今明道:“怎么?”龙灵矫道:“这是理所当然。”方雪君十分不解,问道:“爹爹,我若下山,你自然也得下山,咱们相依为命,难道你就不照顾我了?”方今明道:“傻孩子,爹爹能照顾你一世么?龙先生赠你珠串,你向他拜谢。”方雪君心道:“我不是谢过了么?咦,爹爹怎的今晚大失常态,说话颠倒?”但还是依着父亲的吩咐,向龙灵矫再谢一次。龙灵矫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这时恍然大悟,原来方今明适才准许女儿接受他的礼物,敢情早已有了以女儿终身相托之意,把珍珠串当作聘礼看待了。

龙灵矫多年来遁迹风尘,胸怀大志,活到三十多岁,从来未兴过家室之念,这时忽在喜马拉雅山中有此奇遇,眼见方雪君娇美可爱,天真无邪,心中也不禁怦然而动,急忙向方雪君答拜,又向方今明叩了三个响头,道:“小侄必不负老丈所托。”方今明撚须大笑,又饮了满满一杯。方雪君仍是莫名其妙,怔怔地站在一旁。

忽听得金世遗也是哈哈大笑,把壶中余酒一饮而尽,朗声说道:“他若负你所托,我就给你打他三十铁拐!哈哈,想不到我今晚倒做了个世外奇缘的见证之人!”

龙灵矫道:“兄台醉了!”金世遗大笑道:“端的醉了,我只有缘作证,无缘再饮你的酒了!”把酒壶“砰”的一声掷出门外,立刻倒在地上,呼呼熟睡。

龙灵矫却是满怀心事,哪睡得着,好容易熬到天明,只见金世遗一个翻身跳起,揉揉眼睛,迎着射入来的晨曦,仰天笑道:“又是一天啦!”拾起铁拐,踢开大门,大叫道:“来,来,来!你且看我给你打发那几个小贼!”

大踏步走出门外,只见那几个敌人都聚在一堆,却多了一个身材高大、长发披肩、碧眼黄须的外国人,正俯下身躯替那个中了毒针的敌人按摩。这个人正是提摩达多,他是听到弟子吹的口哨声赶上来的,刚到不久,这时正用深湛的内功,替弟子吸出体内的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