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冰弹玉剑伏魔头(第4/5页)

走了一程,雅德星忽地微微呻吟,呼吸紧促,桂华生急忙勒住骏马,让它缓缓而行,低声问道:“你觉得怎么?”雅德星断断续续说道:“我……我只怕不行啦!”桂华生道:“没有的事,但请安心!”雅德星颤声说道:“灵鹫山、王舍城、龙叶恩师、恒河风光,从今永别了!”桂华生叫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你死不了!”将手掌贴在他的太阳穴上一试,只觉他发着高热,桂华生也不禁吃了一惊,想道:“难道我替他打通十二重关,还不能救他性命?不,不,他本身的瑜伽功夫也已有了相当造诣,只要他心中安定,绝对死不了。”正要指导他自己用吐纳的方法镇定精神,只见他还是断断续续地发着谵语,好像已在迷糊的状态之中,桂华生甚是着急,忽见雅德星睁大了眼,颤声说道:“我求你一件事情!”

桂华生道:“请说。”雅德星道:“我要一朵天山雪莲。”桂华生怔了怔,笑道:“你体内的瘀血都已化开了,不需再用雪莲啦。”雅德星双眼火红,只是断断续续地说道:“雪莲,雪莲,天山雪莲,我要天山雪莲!”那神情就像小孩子向大人撒泼,索取玩物一样。桂华生给他轻轻推揉,说道:“王子你醒醒,咱们就要到王宫啦。”但雅德星还是没有清醒,好像高热的病人一样发着谵语,不断地叫:“雪莲,雪莲,天山雪莲!”桂华生心有不忍,将仅有一朵天山雪莲拿出来,雅德星双眼放光,喃喃说道:“我费尽无穷心力,求取雪莲,若得一朵雪莲陪葬,死了方可瞑目。嗯,给我,给我!”桂华生心道:“原来他是这个想法。”有些人(尤其是帝王)在临死之时,总想把最心爱的东西殉葬,但桂华生却想不到雅德星也有这样的心理。

桂华生一阵踌躇,他从天山所带来的三朵雪莲,一朵救了尼泊尔国王,一朵救了雅德星王子,现在就只剩下一朵了,他明明知道雅德星王子不再需要天山雪莲了,可是看他眼色中充满祈求,心中想道:“巴勃老先生说过,给病人治病,最紧要的是令病人心安。我若吝啬不与,只怕他的病情又会恶化。不如先给了他再说。”于是微微一笑,将仅有的一朵天山雪莲交给了雅德星。

雅德星接过雪莲,脸上泛出笑容,靠着桂华生宽阔的肩膊,闭着眼睛养神,现出心满意足的样子。桂华生大为欣慰,策马缓缓而行,到了宫门,早已有人候驰,原来尼泊尔王子和麦士迦南先他进宫,早已把雅德星受伤的事情报告给国王知道了。

宫中侍卫将雅德星放在一张有锦褥的担架上,抬到国王面前,国王亲下御座迎接,一面向桂华生致谢,一面慰问雅德星的受伤。雅德星忽地一笑而起,跃下担架,向国王施礼说道:“公主所要的天山雪莲,我已经带来啦!”

桂华生吃了一惊,这才知道雅德星刚才是假装的。这霎那间桂华生心头一片混乱,只听得国王喜道:“好,我立即叫宫女拿你的聘物交给小女。这是她自己要的,应该没有话说啦!”后面两句是国王向王子说的。

桂华生喉头哽塞,一急之下,满面通红,不知说什么好。忽听得雅德星王子朗声说道:“不,陛下你误会了,这不是我的聘物。这朵天山雪莲是桂先生的,桂先生的武功人品胜我百倍,与公主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此话一出,大出桂华生意外,呼了口气,心中想道:“我几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见雅德星说完这番话之后,摇摇欲坠,他损耗过甚,如今强振精神,毕竟是支持不住了。

国王面色一变,望了桂华生一眼,缓缓说道:“雅德星王子神智昏迷,真是令人难过。桂先生你今次立了大功,我必定不会负你。宫中珠宝,任你索取,若欲为官,朕便任你做御林军总管。”

国王只提封赏,绝口不谈婚事,桂华生自是听得懂他的意思,心中想道:“只要公主真心爱我,我不会报名参加求婚者的选拔考试吗?何必要自恃功劳,向国王提出婚事?”当下向国王谢道:“我早已说过,不望酬报。珠宝于我无用,高官更不愿为。”国王道:“那么就请先生多住些时,也好让寡人得以常聆教益。”桂华生道:“不敢麻烦陛下,我住巴勃家中,陛下若有宣召,我自当随时晋谒。”

国王心中虽有歉意,但转念一想,女儿对他颇似有意,还是不要让他在宫中为妙。原来国王仍是想把公主许配给雅德星,在国王眼中,桂华生的才学武功人品,虽然并不输给雅德星,但桂华生到底不是王子的身份。

当下国王重重地赏赐了巴勃医生,便送他们出宫。雅德星王子则留在宫中养病。

两人走出深宫,恍如一梦。巴勃笑道:“我正想译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和《奇经八脉考》,中国文字深奥,正好请你帮助。他年你做了驸马之后,还要借重你的大力,将这些医书,大量刊印。”桂华生道:“我哪里有这个福分。”巴勃笑道:“我们这里有句谚语,只要姑娘对你有了情意,那就似蜜蜂去采花蜜,赶也赶不去的。”

谈笑之间,不知不觉已回到家门,巴勃打开大门,便嗅到一股幽香,走上厅堂一看,只见茶几上放着一叠书籍,压着一纸花笺,巴勃笑道:“你瞧,有了你在这里,花香自己便会飘进来了。”

桂华生抽出花笺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首小词,调寄〈点绛唇〉,词道:“萍水相逢,便已是琴心先许。一家寰宇,海内存知己。纵有珠峰,难隔天台路。书此意,意凭风絮,吹向郎边去。”不必署名,桂华生已知道是公主手写的词笺,词中充满“四海一家”之意,纵有天下第一高峰,也隔不断两国的友谊,当然更阻不了两人之间的情意。桂华生读后,如醉如痴,而又豁然开朗。

再检阅那一叠书,都是尼泊尔的古典文学,桂华生当晚就读了一晚,这一些古典文学,大半都与中国有关,例如慧超法师所著的《往五天竺国传》,慧超是唐朝高僧,稍后于玄奘法师,他曾继玄奘之后到过印度,书中的〈迦维罗卫一记〉,所叙述的便是尼泊尔之行,此书已译成了尼泊尔文;另外还有尼泊尔本国高僧所写的经“变文”,那是一种有韵脚的佛教文学,例如阿尼哥的〈天魔体佛赞〉〈文殊问疾维摩诘〉等等。要知尼泊尔乃是佛国,所以它的古典文学,多与佛教有关。桂华生虽然不是佛教徒,但一来这些经典文学比喻丰富,妙语如珠;二来心知这些书是公主要他看的,故此也读得津津有味。他还把所有不懂的地方记下了记号,准备第二天去请教巴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