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峭壁留痕惊恶报名山逑旧儆凶顽(第2/4页)

谷中莲道:“好了,好了。我是要你对外人谦虚。对自己人可不必太多繁文缛礼。你收拾几件替换的衣裳,咱们就可以走了。爷爷,请你留在家中看守。轩儿,你也随我去见见世面吧。你一路奔波,身体可觉疲累?”

林道轩道:“不累。我天天跟着师父跑路,早已惯了。这两天爷爷要我骑马,我反而不惯呢。”

江南笑道:“这娃娃倒是个天生的练武根骨,能吃得苦,人又聪明。他师父教他的换息吐纳的功夫,才不过一个多月吧,他已经很能够运用了。”“换息吐纳”是一种上乘的运气功夫,可以令人气力悠长,善于耐劳,久战不疲。叶凌风听了,心中更是隐隐妒忌。

江南又道:“武林中求名师难,求佳弟子也是不易。海儿一年之中,收了三个徒弟,还有一个已经名列门墙,尚未找到的李文成的儿子。四个徒弟都是天资好人品也好的好徒弟,说起来也是武林奇遇呢!”

谷中莲笑道:“爹爹,你总是欢喜夸赞自己人,也不怕人笑话。”

江南道:“这是事实,并非我自赞自夸。”说至此处,忽地叹口气道:“可惜宇文雄身受嫌疑,给你赶了出去。”谷中莲难过得很,说道:“在我的处境,我是不得不然。”

江南道:“我知道,我并不怪你。但我总觉得宇文雄这孩子诚厚朴实,不像是会做坏事的。但愿他能够早日洗脱嫌疑,重新回来。”接着笑道:“我是把海儿的几个徒弟,都当作我的孙儿一般,不分彼此的呢!”

江晓芙听他们提起了宇文雄,更是黯然神伤,比她母亲还要难过。但事情早已成了定局,她也不好埋怨母亲了。

谷中莲不愿再提宇文雄之事,说道:“轩儿的父亲是鞑子朝廷的第一号钦犯,此去邙山,与会的虽然都是正派中人,但也难保没有坏人混入。你们对轩儿的身世,必须给他保住秘密。”叶凌风与江晓芙同声答道:“我们懂得,师母(母亲)放心。”

叶凌风答了这一句话,回房收拾行装,心中却是七上八落。暗自想道:“去年朝廷为了追捕李文成父子,费了那么大的气力。林清是天理教的教主,比李文成重要得多,朝廷对他的儿子,想必是更欲得而甘心的了。幸亏镇上的黑店已毁,要不然他们若来向我打听,我可不知怎么对付呢?说与不说,都是为难!”

叶凌风匆匆拾好行装,回到客厅,刚听得师母说道:“华老爷子自从那年到过一次马萨儿国之后,又已有将近二十年不下华山了。这次他把海天找去,不知是为了何事?”

江南沉吟道:“华天风比我年长,今年怕有七十高龄了吧。”答非所问,谷中莲诧道:“这又怎样?”江南笑道:“人老了就特别容易感到寂寞,华天风独隐华山,想找一个人和他聊聊天都找不到,过这样的日子还有不难受的吗?”谷中莲道:“爹爹真会说笑话。这么说,华老爷子是找海天陪他聊天去的了?”江南笑道:“我最怕没人陪我说话,想来别人也是一样。”

大家笑了一阵,江南说道:“说实在的,我虽然不知道华天风为了何事把海儿找去,但料想对海儿是只有好处,决无坏处。你以前生怕他有甚意外,如今已经知道他的下落,也应该可以放心了。”

谷中莲点头道:“这个当然,他去他义父那儿,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时叶凌风已进了客厅,站在一旁,听他们的谈话。江南所说的笑话无关紧要,谷中莲那几句话他却非常留意,心里想道:“原来华天风已有将近二十年不下华山,那我更是不用担忧了。他将师父找去,总不至于是和我的事情有甚干连?”叶凌风哪里知道,华天风要与江海天所说的事情恰恰就是与他相干,而华天风,前两年也曾下过华山,不过谷中莲不知道罢了。此事以后再表。

且说谷中莲带了女儿和两个徒弟,当日便启程前往邙山。一家人路上有说有笑,倒也热闹。叶凌风使出浑身解数,既巴结师母,也讨好师妹。但江晓芙对他总是比较冷淡,反而与林道轩亲近得多。林道轩比她小三岁,两人就似姐弟一般。不过江晓芙也并非对叶凌风存有恶感,只是不喜欢他那股“气味”,觉得性情不投,因此就不大愿意和他接近,甚至迹似敷衍了。

谷中莲是以邙山派掌门的身份,提前赶去主持开山祖师独臂神尼的祭典的。这日到了邙山,距离正日还有三天。谷中莲本来担忧带着一个孩子走路,可能要多走一两天,在会期前夕才到达的。如今早到三天,可以有比较空暇的时间与本门长幼两辈相聚,商量大小事情,心情自是十分舒畅。

邙山春日风景绝佳,谷中莲的心情又特别好,于是一路上山,一路和他们谈说邙山派历代祖师的事迹。不多一会,已到主峰,山峰上有一条瀑布,似是一匹倒挂的锦缎,瀑布流量不大,但在丽日下洒起金色珍珠的泡沫,景色却是十分奇幻。峭壁上有个茶杯口大的窟窿,四边平整,似是人工凿开的痕迹。谷中莲笑道:“你们看见了石壁上的裂痕么?你猜这是怎么来的?”

江晓芙道:“这似乎不是天然的裂痕。妈,为什么在好好的石壁上凿一个窟窿?”

谷中莲道:“不错,这是人工造成的,但却非有心开凿。这里面有一个令人惊心动魄的故事。”

江晓芙道:“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妈,说给我们听听好不好?”

谷中莲道:“好。这故事对于你们也是一个很好的教训。这个窟窿是了因和尚的禅杖戳开的。邙山派开山祖师独臂神尼门下有八个弟子,以了因居首,号称‘江南八侠’。了因不但是大师兄,武功也是以他最强。他的六个师弟都是他代师传授的。所以对于这六个师弟来说,他是以大师兄而兼有‘半师’之份。”

江晓芙道:“你不是说的‘江南八侠’吗?那么了因应有七个师弟。”

谷中莲道:“最小一个是独臂神尼的关门弟子吕四娘。吕四娘拜师之时,了因早已出道了。她的武功是师父亲自传授的。

“独臂神尼早就发觉了因心术不正,恐防自己死后,无人能够制他。遂把自己晚年精研的一套剑法,传给了吕四娘,并授她一面金牌。临终遗嘱,倘若了因在她死后为非作恶,吕四娘可以凭着这面金牌,代师父清理门户。

“独臂神尼死后,了因自以为武功已是天下无敌,果然给他师父料中,作恶起来。且还不是一般的恶行,而是投靠清廷,为虎作伥,背叛师们。

“吕四娘遵守遗嘱,趁着了因来祭师父,要一众师弟奉他为掌门之际,取出金牌,宣告将了因逐出本派,并摘下他‘江南八侠’的头衔。了因不服,于是与一众同门,便在师父墓前,展开了一场生死的搏斗。这一战惨烈非常,是邙山派有史以来从所未有的激斗!最后了因给吕四娘刺瞎双眼,结果了他的性命。他临死之时,飞出禅杖,意欲与吕四娘同归于尽。吕四娘以超卓的轻功避开,禅杖插入了石壁。后来甘凤池将禅杖取出,石壁上遂留下这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