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深夜论英豪筵前腾杀气(第4/5页)

柳剑吟好说歹说,总说服不了他的师弟,这也难怪,丁剑鸣平生只吃过这两个人的亏。叫他怎能相信?柳剑吟心想,如果让他独上承德,有什么风浪,没人照应。他念着师门情义,不能不陪师弟走一趟了。而且他想独孤一行的关外之约,还有一段时日,到承德这藏龙卧虎之地走一趟,也许还可寻访一些江湖豪杰。

于是他突然改变口风,毅然对丁剑鸣道:“即然如此,我陪你去。”于是两人又由三十六家子匆匆赶去承德。

哪知这一去就卷起了漫天的血雨腥风。

在他们赶到承德的第二天,索家父子就具帖来请他们二人。柳剑吟本想不去,可是他不放心师弟独自赴宴。而且丁剑鸣还说索老头子已经七十开外,几年来已经是深居简出了,这次为着关怀自己,大老远到热河,二十余年的交谊,加上这一分盛情,如何能够不到。

可是柳剑吟却不能无所怀疑,索家既然说是搜出贡物下落,只消派个护院武师来详说情由,最多再加上“索善人”的儿子索志超到热河主持了,索老头子又何必亲自要来?这分明是不合情理,而非隆情高谊了。他想索老头子亲来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凭着他和丁剑鸣的交谊,使丁剑鸣不得不来赴席。若真是如此,则可见索家必有所图,而且所图甚急。

柳剑吟考虑再三,还是去了,但临行前却再三叮咛丁剑鸣小心提防,还要他一定带上佩剑,暗藏钱镖。丁剑鸣虽然嫌师兄多疑,到底还是听了师兄的话,不过却将剑藏在衣底。

红烛高燃,华筵盛设。索家的避暑山庄端的是画栋雕梁,朱门绣户,一派豪华。围墙内翠柏参天,回廊曲折;暮春时节,承德虽然还是苦寒,可是宴客的精舍,绒幕低垂,夹壁熏着名贵的檀香,如兰似麝,竟是暖融融一室如春。丁剑鸣被款为上宾,纵日豪华,直如置身天上,甚是舒畅;可是柳剑吟耳闻弦歌之声,目睹豪华之色,心想这些享受,不知是多少人的血汗所凝成,因而觉得十分不惯,甚至有点愤怒了。

席上柳剑吟处处小心,索家父子劝酒时,他总是看着索家父子先喝之后,他才喝,而且任它酒味香醇,他也只是略一沾唇,便固辞量浅。然而那丁剑鸣对着美酒佳肴,却是大喝大嚼,心里暗想,若是酒中有毒,索家父子又如何能喝?既然索家父子能喝,难道俺们不能喝?心想师兄明明是海量,竟一再固辞,真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他却不知,酒倒不是毒酒,可是其中却也有古怪,这酒是用特殊的药品炼成,饮后不消多时,便会令人慵慵思睡,气力消散,索家父子拼着“事后”醉卧多时,他们有什么不敢喝的。

席上丁剑鸣也问起贡物下落的事,索志超说,北京名捕探出劫贡物的果是辽东人物,但贡物是藏在热河承德不远处的一个地方,那地方也是江湖人物聚居之处,只是还不知深浅,所以不敢动手,要等二位师傅到来,才好去起赃。

这话分明是有破绽,赃物哪里不好藏,居然藏在靠近皇帝离宫之地?这话不止柳剑吟一听就知是假,连丁剑鸣也觉得有点离奇了。

但索家父子既这么说,丁剑鸣自不便表示怀疑。其时堂下童仆正川流不息的走动,同席的好多武师也颇为陌生。丁剑鸣这才渐渐觉得气氛有点异于寻常了。

酒过三巡,索老头子突然颤巍巍地站起来,说要宽衣。这时,里面又捧出了一盘菜肴,捧菜的是一个彪形大汉,看他脚步稳健,双目炯炯有神,就知道是一个武功根柢很好的练家子。

其时索老头子旁边站着两人替他宽衣,已是离台少许。索志超也站起来,特别介绍这道菜,据说是关外难得吃到的滦河特产,鲤鱼做成的炸鱼丸子。

人到台前,盘未上桌。那彪形大汉突然把盘一翻,盘中的鱼丸像冰雹般朝柳剑吟、丁剑鸣二人没头没面的泼来!细看之下,这哪里是什么炸鱼丸子?竟是硫磺弹子!硫磺弹子是武林中一种特别暗器,使的人用足内劲,掷在敌人身上,便会炸出一溜火光,而且弹中含有硫毒,见伤即钻,深入肌肤,端的是厉害异常!而这些做成鱼丸子大小的硫磺弹,威力虽是不强,但好处在不会波及他人,而中弹的敌手,一样也会受伤。

那汉子一出手,既如冰雹乱落,又如金蛇飞来,看来是要把柳剑吟等人毁在这暗器之下。

然而柳剑吟早有防备,对方的暗器乍出手,他已蓦然狂吼一声,双臂一振,便把那张大理石台面整个翻转过来!那张台面原本紧扣着精钢台脚,固定在那里,若非有水牛一般气力,休想轻易拆开;而今柳剑吟只一举手,整张桌面就凭空翻起,恰恰成了一面挡暗器的屏风,火花四溅之中,众人纷纷躲避,柳剑吟和丁剑鸣二人,竟然没有受伤。

就在这个当儿,一阵劲风又夹头裹脑地袭来,柳剑吟情知身后有人暗算,急向右一斜身,一面轻舒猿臂,急把丁剑鸣带过身后,一面双足连环并发,“翻身提斗”,右掌上护咽喉,右腿啪的一声,就把暗袭的敌人踢了一个大筋斗。

柳剑吟趁来袭敌人倒地,其他敌人还未近身之际,早铿然一声,拔出了青钢剑,摸出了金钱镖,一面促着师弟赶快拔剑。

祸起筵前,变生不测。丁剑鸣哪料到索家父子翻脸成仇。他起初还愕然不知所措,竟然不知应付。幸得给师兄一带,避过险境。他这才恍然是什么一回事,他这一气非同小可,佩剑也随着出鞘,大喝一声:“无耻暗算,老子与你们拼了!”

但这时,敌人已纷纷亮出兵器,那些童仆和同席的武师,竟然大半都是官方搜罗的武林叛徒,江湖恶客,而且更有清宫的特选侍卫和索家串同,来对付这两位太极名手。

柳剑吟闪目张望,只见四面窗门已闭,桌椅杂乱的堆满地上,同时室小人多,自己已被敌人团团围住。

说时迟,那时快,那些清宫卫士,已然分由四面袭来,当前一个手使劈风尖刃刀,尤其厉害,竟隔着桌子,盘旋飞舞,直向柳剑吟咽喉肩胛斫来。柳剑吟微退一步,身后竟又几乎碰着一张椅子,而左面铁尺,右面单鞭,也已齐齐袭到。

柳剑吟四面受敌,虽是恼恨异常,但他知道生死拼斗,较量武功,可动不得怒气,乱不得心神。因此他反凝神沉气,待四柄兵器,堪堪袭到之际,他不慌不忙的将太极剑一举,迎风扫尘,左荡右决,连扫带扎,几声啸响,四样兵器,都给荡开。他和丁剑鸣并肩一立,两柄剑吞吐抽撤,一向左伸,一向右展,就像两条飞舞的银蛇。

室小人多,桌椅横乱,那些皇宫卫士、索家武师,虽然群斗群殴,但兵器却施展不开。倒是柳剑吟等人,展开太极剑法,随势就伸,但见倏然而来,寂然而去,动如脱兔,静如处女;那些人反给他们迫得节节后退。其时,只听得满屋子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之声,只见满屋子都是黑绰绰的人影。有的人给桌椅绊到地下,有的人给太极剑磕飞了兵刃。柳剑吟、丁剑鸣二人,以守代攻,饶是敌人众多,也兀自奈他们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