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二月雨(第2/2页)

他扬眉:“误会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她却欲盖弥彰地让他别误会,就像前一晚,她对苏好说“别误会,我割腕不是自杀”那样。

“没什么。”许芝礼把酒瓶装进购物袋,又去捡脚边的其他东西,蹲下去的时候,自己先动作一滞。

那是一些有特殊用途的东西——信封、信纸、录音笔。

放在其他时候或许没什么,可放在此刻,许芝礼自己也发现了:它们太像一个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最后想要留下的东西。

她抬起头,看了眼徐冽。

他的视线果然落在这些东西上。

他应该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也猜到了,她跟苏好说的是假话——她割腕就是为了自杀。

许芝礼慢吞吞把东西都装回购物袋,起身的时候叹了口气:“别告诉她行么?”

这个“她”当然是指苏好。

毕竟许芝礼误以为徐冽是苏好的男朋友。

徐冽的目光恢复了沉静,看着她问:“理由?”

“就帮个忙呗,帅哥。”许芝礼勾唇一笑,卖弄着她那不符年纪的熟女风情。

徐冽却连眼皮都没掀一掀,显然不吃这套。

许芝礼“哎”地一声:“也是,帮我这个陌生人骗自己女朋友,想想也不怎么有道理,而且我也没她好看。”

或许是当下时机不对,徐冽没有澄清身份,重复道:“所以,理由?”

许芝礼敲敲酸软的腿,坐下来说:“她没跟你讲我的事?”

徐冽沉默地站在一旁,等她自己往下说。

“我呢,当初是通过她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才变成这浑样,所以如果她知道我过得不顺心自杀了,她这老好人会内疚的,明白?”

徐冽静静望着夜幕:“就算我不说,她也会知道。”

“我保证这次走得悄无声息,这不遗书都备好了么?会让我爸妈低调处理。上次割腕确实闹太大了。”许芝礼遗憾地耸耸肩,“自身难保的时候,哪还管别人那么多啊,昨天碰见她,我才想起来,她对割腕有阴影。”

徐冽看向她,眉头皱了皱。

“你不知道啊,”许芝礼的嘴角带了一丝调笑,“你们还没滚床单?没见过她脚踝那个纹身?”

对于纹身的印象拉走了徐冽的注意力,以至于他还没对“滚床单”这三个字作出反应,先眯着眼回想起来。

许芝礼笑着猜测:“哦,见过了,但她不肯说那是什么?那我现在告诉你是不是不太好。”

徐冽还没说话,她又自顾自说下去:“算了,我都要走了,就当给你留个遗言,祝你们长长久久吧。”

“那是洛丽玛丝玫瑰,用来纪念死人的。玫瑰底下的日期就是那个人割腕的日子。”

徐冽眉头蹙得更深:“那个人?”

“我也不知道是谁,她当时只告诉了我一半。大概是她以前很亲近的人吧。”

徐冽又是沉默。

许芝礼拍拍手站起来:“好了,跟你扯这个就是想告诉你,她对身边人自杀这事很敏感,但我也不能为了她就不走了吧。所以,不让她知道是为她好。”

远处路口,一辆公交车停在了红绿灯前。

这个时间点,站台一共就只剩两辆公交车。

许芝礼踮脚望了一眼号码牌,回头跟徐冽说:“不是我的车,你的?”

“嗯。”

“行,那你走吧,”她跟他挥挥手,“记得保密。”

“保密可以,”徐冽朝她摊开掌心,“药和处方给我。”

许芝礼皱了皱眉。

“药和处方给我,我替你保密,或者我现在告诉她,你选。”

“真要自杀的人,是拦不住的。”许芝礼好笑道,“这个道理不用我讲吧?”

徐冽淡淡眨了眨眼:“至少不是今晚。”

许芝礼目光一闪,忽然短暂失语。

片刻后,她扯了扯嘴角:“不是今晚,就不会是明晚了吗?”

“也许。”

许芝礼从他眼底一闪即逝的奇怪情绪捕捉到什么:“你怎么知道?”

徐冽没有答,依然伸着手。

僵持数秒后,许芝礼懊恼地抓了下头发:“我真不该走进这家药店,更不该来这个车站。”然后把购物袋里的药和处方递给了他。

公交车在站前停稳,徐冽拿着药盒和处方上去,在后车厢靠窗的座位坐下,眼前忽然浮现出那朵金色描边的洛丽玛丝白玫瑰。

手机传来的震动打断了他的回想。

一通微信语音通话,来自邹恺。

这小鬼头,今天下课后非要加他微信,说有空一起打游戏。

他接起来,那头邹恺兴奋地说:“哥,我作业做完了,你现在有空吗?”

徐冽眉梢一挑,不答反问:“做完了?”

“对啊,这是我第一次在周六做完作业!”

“怎么证明?”

“我从来不说谎的!要不拍照给你看?”

“不用,”徐冽手肘支着窗沿,“让你姐听电话,我问她。”

“也行也行,反正我真的做完了!”那头邹恺奔进苏好房间,指指手机,“姐你快帮我作证,跟家教哥哥说我作业写完了。”

苏好正在画架前画油画,手都腾不出来,翻个白眼:“老娘现在没空。”

“就说一句嘛!”邹恺非把手机往她耳边搁。

苏好没好气地对电话那头说:“徐老师吃香喝辣还不忘管我弟作业,真是精力充沛。”

“我吃香喝辣?”

“哦,我舅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不是你那儿在喊服务员,是我这儿在喊?”

那头默了默,然后隐约笑了一下:“我在工作。”

“工作?”苏好一愣,“你不是去吃饭的,你是那个服务员?”

公交车上,徐冽也对她这个脑回路愣了愣,“不是”两个字刚到嘴边,转了个弯:“对。”

苏好低低“啊”了一声,滞在画架前,缓缓眨了眨眼。

这也太可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