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十万朱颜十万血 第八章 沧海几番覆,人尚醉春风(第2/3页)

计议已定。如今已是脱胎换骨地孟章立在云端,威风凛凛地大吼一声,如同在半天打下个惊雷,双手一振,便有一个紫电凝成的光团从天而降,直朝那仰面看天的少年击去。

这打下的光团,其中紫电激闪,虽然不大,只有鞠蹴大小,但自孟章手中刚一凝成,却霎时照亮整个苍穹。原本光华缤纷的海天,刹那间,所有景物都被染上一层幽幽的暗紫。

“哈哈!张醒言。接好!”

现在这孟章,继承了淆紊衣钵,已贯通了宇宙混乱本源之理,此时他明白无误地知道张醒言现在的处境。虽然不知为何,张醒言那个奇怪的光气,竟能抵消自己附加在陨石魔龙身上倍增威力的惑乱阴恶之气,但无论如何,到这时候,他也该油枯灯尽,所谓“道消魔长”,当现在这个蕴满惑乱紫气的电球打到他面前之时,即使没有多少力量,也该能将他炸得粉碎。

孟章这如意算盘,打得确实不错。醒言现在的处境,的确和他感应到的差不多。

虽然,这几年来持之以恒地修炼,他体内那四筋八骇中蕴藏的太华流水浩阔空灵,其壮大程度已超过他身边所有人的想像,但这回却已是消耗殆尽。因为,刚才那些陨石砸在太华道力维系的光膜上,虽然看起来如雪遇热汤,澌然而灭,似乎十分轻易,但实际却消耗着大量的道力。每当一只陨星爆裂崩碎之时,便减去醒言体内一分道力,更何况为了抵挡那漫天而来的魔龙,又分出许多力量去催生那横贯天海的梅雪冰弦——可以说,为什么那朵朵击杀魔龙的冰花呈五瓣梅花之形?便是醒言知道大势已去,用这样的方式,为心中那个未了的心愿做一个交待。

到了这样最后的时刻,那只紫电光团如月落九天般从云端飞落,朝醒言电射而至,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它打实之后意味着什么,也有心奉献自己的血肉之躯为那少年阻挡,保留最后的希望,却因那紫色电团来得实在太快,等他们来得及这般决定之前,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轰!”

一声惊天巨响,和预想的一样;眼关的紫光大盛,也和想像的差不多。只是……为什么那紫电爆裂时,耀人眼目的电光中,还有一丝银色的闪光?当许多人还在琢磨这事儿时,那个刚刚化作龙形又瞬即被打回人样的女子,已倒在欲保护之人的怀中……

“不要怪我……”

看着上方爱郎的神色,已是气若游丝的女孩儿挣扎着说道:

“醒言……我心中一直有愧……”

“是我第一个同你订下誓言,却不是我第一个替你挡劫……”

说到此处,只听嘤然一声,往日似乎一直大大咧咧的龙女已是双目合瞑,生死不觉。

……

也许真如世间所言,当人死去之前,或是遭逢剧变之际,时间会变慢,那许多年前早已忘记的往事会如潮水般涌到眼前。醒言现在觉得就是如此。鄱阳湖边夺笛,花月楼中初戏,烟湖水底同眠,浈水河中问情,客店之内捉贼,云海之上飞槎,床榻间弄琴助眠,这一桩桩一件件或大或小的往事,瞬间涌到他眼前。

抱着怀中渐冷的女孩儿,醒言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才是天底下第一的坏人;有些事情总也想不明白,直到事情发生才无比地分明。原来……原来她一直都是生死相许;而自己却为什么所谓的出身高低始终迟疑。无论是否出自自己本意,都让自己在两人相处时,固执着某种奇怪的矜持。而当往事在眼前自然呈现,醒言突然看清,原来一直都是这女孩儿在曲意逢迎,处处呵护两人间这份情意。

在这样心慌意乱、浪打心潮之时,眼角的余光又看到远处正发生的事。昏暗云空里,一个烈焰飞腾的火团正如疾兔般扑上云天上那团乱云。只是,只不过这一瞥地功夫,就听得“啪”一声巨响,娇小的身形焰灭烟冷,从云天坠下,落到那火海烟波中无影无形。

“琼肜?”

而这时,那云后的魔王并不待任何喘息,凄厉的呼啸声中,又是一阵光色怪异的流星冷雨如冰雹般落下。看这前后几次攻击的差别,显然孟章已找到了投敌制敌之机。

只是……

“痴哉……”

面对暴雨般须臾即至地攻击,伫立海空的少年忽然叹息一声,将怀里妖躯放下,又撤去保护众人的光膜,转瞬间褪去明光锐甲,身上只留青衫一袭。

纵欲怀情,

如梦如迷。

生来死去,

循环万劫!

在那八方袭来的海风热潮中,醒言只轻轻吟了四句。似乎自言自语地吟诵,却仿佛耳边炸响的惊雷,在此刻天地间所有生灵的心底回荡不绝。而在这句似偈非偈、似咒非咒的吟诵声里,这身外的乾坤忽然起了些奇怪的变化;这变化,所有置身其内的生灵竟毫不知觉。

大约是清晨枝头的露珠从叶边脱落后掉落土中的时间吧,那天地间一切都变得十分奇怪。且不说南天大海深处这片风云异色的修罗杀场,只说那风和日丽的中土大地。在这一瞬间,忽然那枝头掉落的露水重新回到了叶上,地上破碎的瓷盏重新变回了原样;奔驰的骏马朝后倒退,播撒下去的麦种又回到老农的手上;刚被劫匪砍开的伤口瞬间愈合,苦主疼出的眼泪又倒飞回眼眶!如此的奇景境中的人物,只有当冥冥中有个超越时空的眼睛时才能看清,在这一瞬间,时光倒流了!

于是,那孟章手边飞落的光雹又回到云空,刚刚蔑声大笑张开的口又复合上。所有事务都在回转原状,只除了一样。随着光雹幻影逆云而上,那个青衫少年却没留在原处倒着背回那句吟诵。

万丈云空下,醒言手中那把古剑突然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随着醒言轻轻一挥,便将似乎永远不会分离的时空割裂。于是,就在这倒流时光所有人无法自控只能倒回刚才的瞬间,对于少年来说,时和空、宇和宙不再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对于他,这一刻和那一刻再没有先后之分,同样,此处和彼处也没了哪怕分毫的距离。转瞬即逝的片段中,对他而言只剩了因和果,或者果和因。

于是,当他眉毛一扬,想要立在那孟章面前,便立在他面前。而此刻那时光又被切割成无限个微小的片段,对他来说,一刹那已成了永恒。于是,他便慢条斯理地观察了一下对面定格的恶魔,有条不紊地侦测几遍,直到无数个无限小的时光片段最后几个区间,才举起手中那已变得同太阳般灿烂的封神剑,对准这万恶之源的左肩头刺下去——

“%#@ξ$#*”

剑落之时,那孟章肩头覆着的明黄袍甲下突然发出一声无法辨别的尖锐嘶鸣,然后便有一团形状变幻的黑雾从身躯飘离,丧家犬般哀鸣着朝天外飞去。等这如电光般飞蹿的黑雾也不知逃过几百万亿里,黑霾中那迷蒙阴影的核心忽然闪华出一道金色的徽纹,立时将它钉入一颗路过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