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履道坦坦,幽人贞吉(第2/2页)

  孟伯带来了新炊的粥,晏薇吃罢,精神好了很多,问道:“孟伯,那黎启臣,是怎么越狱的,你知道吗?”晏薇就是这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这个谜团困扰了他们两人很久,若不问明白,只怕死不瞑目。

  孟伯微觉诧异,不知道晏薇为何对这黎启臣这么有兴趣,摇了摇头,答道:“那日不是我当班,听说是有个黑衣人,会点穴功夫,只点了几下,当班的那几个兄弟就手脚酸麻不能动了,眼睁睁看着他把人背了出去。”

  晏薇奇道:“重击或者按摩穴位可以治病,按照子午流注的说法,也确实可以让人肢体酸麻,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从未听说会让人很长时间不能行动的……”

  孟伯道:“我也没亲眼看见,人家这么一说,我就这么一听,我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信吧,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何必那么认真?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反而不好……”

  晏薇听他话里有话,似乎这事也有隐情,但想着追问下去他必定不肯说,便转个弯子问道:“走脱了重犯,当班的那几个人是不是会受处罚?”

  孟伯道:“那自然是免不了的,都发去长岩关监督奴隶筑城去了。”

  晏薇道:“那是杨国和姜国的边境啊,一定很艰苦,自然不如在都城,是吗?”

  孟伯摇头道:“难说,虽然风吹日晒艰苦些,但那是军务,粮饷犒赏都丰厚,中间也有油水可拿,我若是年轻个十几岁,也乐意去那边。”说完又笑道,“我的好姑娘啊,你先别忙操心别人的事情,先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到底是因为什么啊,落到这里来?”

  晏薇约略说了前日宫中的情景,孟伯叹道:“怪道你总是问黎启臣,竟是跟他有关的,这窝藏之罪,可大可小,一句不知情,可以什么事情也没有,但是若有人想要构陷你入罪,则窝藏之罪,也可与被窝藏者同罪的。”

  晏薇听了心中一寒,忙道:“那怎么办?”

  孟伯道:“你好好想想,家里有什么亲朋故旧是王公贵胄,能帮得上忙,说得上话的?”

  晏薇细细回思,自己从来就没见过母亲家的亲戚,父亲也是父母早亡,没有兄弟,而今父母都不在身边,不知所踪,那是半点指望不上的。鹿堇也是平民人家,无权无势,也帮不上什么忙。父亲对病人虽然热情,但很少有知交故旧来往,真的是不知道该找谁才是。

  孟伯见晏薇眉头深锁,苦苦思索,提醒道:“譬如你爹救治过什么高官显贵?”

  “高官显贵吗……”晏薇想着,也许是有,但是自己都不认识,父亲外出给人看病,很少会带着自己,除了进宫去给公主看病。因为公主们都是未嫁之身,怕她们羞医,有些症状不方便直接对医生讲,托宫女传话,又恐她们不懂医术,传错了耽误病情,之前都是娘跟着一起,娘走了之后,就换作了自己。可是那些公主,几曾正眼看过自己呢?只怕连父亲这个医生,在她们看来也不过是家奴吧?突然又想到了公子珩那带着轻蔑冷笑的眼睛,晏薇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缓缓摇了摇头。

  “唉……”孟伯叹道,“不急,再好好想想,这个时候了,也不要顾什么脸面,就是一根稻草,也要抓住了,搞不好就会救命。”

  稻草?会是谁呢?那两个人?他们已经远走高飞,哪儿会想到自己……巫姠吗?祭祀出了事,她躲着摘干净自己还来不及,怎会趟这摊浑水……那个人……那个盯着自己不松手的公子瑝?怎么可能?只见过一面,连一句话都没说过,自己也只配做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又是一天过去,没人理,没人问,没人提审,当然也没人放。

  手上的伤略略好了,但身上的病却渐渐加重。头痛,咳嗽,浑身烧得滚烫,半昏半醒……晏薇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一个医者,死在小小的风寒上,真是……死得不明不白,有点滑稽。

  注

  履道坦坦,幽人贞吉:见《周易?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