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圣眷

精纹玄金九龙暗绣的宫帐将床榻风光尽敛其中。

几近冬末, 气温还有些寒凉,却能料想帷帐内, 该是何等酒色清魅, 暖热红浪。

以为是思荡欢愉,春情了无边, 可偏偏, 那一抹艳煞,最后都成了男人身上压抑的汗湿。

此刻,那人好似行在浩渺的戈壁荒漠, 口干舌燥, 却寻不得甘泉。

而帷帐内, 女子啜泣着,哽咽不已。

云姒太过恐惧, 声调都开始慌颤,生怕那人用力乱来。

她死活不让,虽然初历欢爱, 总免不去疼痛, 但舍不得她哭, 男人再难.耐,还是忍耐着, 不欺负她了。

唯吾独尊, 至高无上的一代君主,当下脸色不太好,却还是躺下了身, 齐璟长臂揽过她滑腻的香肩,将人搂进怀里。

下巴抵在她的发上,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齐璟嗓音低抑,透着喑哑,却依旧温情脉脉:“没事了,不哭。”

泪水将她的长睫沾了个透湿,人虽已醉得不成样,但云姒也不忘怨他,粉拳落在那人胸膛上,力道绵软无劲,呜咽间,流溢了声含糊不清的“疼”。

她这般娇声娇语,更激起他骨子里的欲求叫嚣。

但知道自己刚才着急了,吓到了她,齐璟缓了缓,低下头,去亲她的眉眼,去吻她的泪珠,而后在她耳畔温声轻语:“我的错。”

他放柔了声音去哄她,可过了好一会儿,云姒还是在哭,丝毫不见收势。

叫他出去,他出去了,中途惧怕要截断,他还顾着她的心情,云姒哭泣不止,却不知道自己还在哭什么。

恐惧,是因为她怕疼,而怕疼,许是从那牢狱开始的。

曾将近一个月,她在晦暗阴湿的牢房气息奄奄,久而不治的病痛将她日夜折磨,凛冬的严寒更是一天冷过一天,而那样漫长且无尽的苦痛,是以刀刃直接割破皮肉的疼无可比较的。

还有那步步逼近的鄙秽狱卒,利刃无情的皇城禁军,扭曲她五脏六腑的毒汤药……

那是她的旧时噩梦,娇宠贵女骤然跌入尘土的孤独和无助,趁着酩酊混乱的思绪,一刹重袭心上。

不论前世还是如今,一直以来,她都未因痛苦哭过,哪怕和出战半载的哥哥重逢,她也只是溢了思念。

得以再活一遍,以为自己早已淡了心境,眼下在那人怀抱间,却忽然泛起满心委屈。

他胸膛的肌理硬朗,肌肤涌汗,蹭在身上令她难过得很,但他怀抱的气息安然熟悉,云姒不想推开,更是将脸深埋在那儿。

婆娑泪水混着他炽热的湿汗,她细细软软地哭着:“冷……”

齐璟的身躯没有半丝阻隔地拥着她,不论心里抑或身上,都是异样的热,但听见她的声音,他却立刻扯了锦被来盖上,又为她掖好。

厚暖的锦衾下,齐璟将怀里绵软无骨的娇躯抱紧了些,“还冷吗?”

他轻声相问,谁知她竟哭意更凶:“冷……”哽咽着:“牢房好冷……”

齐璟正想再去搬床被衾来,瞬息听清她的后半句,蓦然怔住。

俊朗的眉眼渐渐皱起,他敛眸低头看向她:“牢房?”

酒意昏眩,他说的话云姒恍若未闻,脑中只有自己那丝薄弱的意识,她兀自声泪俱下:“好冷好冷……”

方才经历一场未做完的鱼水之欢,她身子分明温热,额鬓都染了层薄薄香汗,微动的唇畔却是不停呢喃着冷。

她突然间的异常反应,令齐璟甚是不解,他略一停顿,而后轻柔拂开她辗转沾湿在脸颊的青丝,指腹拭了拭她的眼角,低声唤她:“姒儿?”

脑中闪过那猥琐的笑,心里猛地一震,云姒曲了曲身子,不停往他怀里缩,哭腔发颤:“狱卒……好恶心……”

眸心黢黑,微微一缩,齐璟横搂在她腰肢的手臂收紧了些,她虽像是烂醉后在胡言乱语,但那畏惧的情绪那么真实,没有历经折磨,何至这般。

齐璟眉睫深敛,她的所言所行中,总有他看不明的痕迹,比如那次她进宫要和他退婚,却又忽然浑身湿透,狼狈地跑回来找他。

还有眼下这般,如坠噩梦渊底。

将怀中那温软又娇小的人尽数揽在自己的身躯下,齐璟低低叫着她的名字,他的吻,落到她的额头,落到她的眼睛,落到她的鼻尖,然后细细密密,绵延在她的唇瓣。

他耐着性子安抚她的情绪,似是要揉碎她所有的惧意。

唇齿间温柔的轻哄,似烟岚轻泛心底,仿佛是那芸芸众生和万千岁月里她唯一的归宿。

良久,终于哭泣声渐弱,云姒窝在他的胸膛,呼吸平稳,哭过,很容易就睡过去了,而她柔腻的纤细玉臂,不知何时抱上了那人的劲腰。

云姒依在他怀中沉沉睡去,昏睡中,她的呓语,似求饶,似娇嗔,隐隐约约自嘴角飘至那人耳边:“我知道错了,不退婚了……陛下你别不要我……”

整个大殿都寂寂无声,宫帷挡了万丈寒光,帐内幽柔温静。

她呼吸浅浅,鼻息的温热在他身前漫然流淌,他怀抱清暖,仿若挽了她在纷纷扬扬的尘世间踏雪寻梅。

即便不知缘由,也覆了温情上眉梢,他修眸微敛,柔柔抚着她细腻的脸蛋,嗓音如云色缱绻。

“有我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这是他,倾尽万里烽烟,也要赐她的一生君恩盛宠。

*

而在偏殿,齐璟走前落下一句“公主交给你了后”,便抱着醉酒的云姒离开了。

他步伐稳健,半寸不停,是丝毫不给云迟回绝的机会。

喻轻妩虽先前对他花样百出,但她也算是帮了他极多,且她更是尊贵的北凉皇女,奉旨入齐贺拜承天节庆,就单这一点,即便齐璟不说,云迟也不能不管她。

只是云姒唤她嫂嫂,听得云迟有些莫名又怪异。

喻轻妩枕着手臂伏在残桌上,云迟进了殿,便见她无声无息地睡着。

想搀她走,谁知她醉朦朦的,云迟刚将她从桌上扶起,还没走出半步,她便虚浮一崴,全身重要都倚靠在了那人身上。

女子身躯媚软,靠在他身上,婀娜的起伏甚是明显,让云迟刹那有些僵硬。

战场上挥兵布阵,游刃有余的统帅战将,残兵破局亦能力挽狂澜,然而久在军中,相处接触的尽是粗糙汉子,唯一关系亲密的女子,怕也只有自己的妹妹了。

若是此刻刀光剑影相向,倒也没了这分局促,只是眼下她吐息如兰,闻到鼻间尽是魅人的酒气,这让云迟颇觉不自然。

但她看上去是半步也走不了,云迟剑眉暗锁,只好背起她出了宫。

四方馆,在皇宫外,是朝廷接待他国使臣之所。

先前喻轻妩身份未透,她要待在将军府云迟无话可说,但现下她是北凉皇女之事众人皆知,再留将军府内,便要平端生歧义了,齐璟将公主交给他之意,自然是要他将她安全送到四方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