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于寒舟睡到半夜的时候,听到小猫叫,就醒了。本以为是小猫怎么了,可是等她睁开眼睛,看见小猫站在贺文璋的被子上,正朝着贺文璋叫。

而贺文璋一动不动,仿若未觉。

于寒舟顿时一凛。虽然他现在睡觉比从前沉了许多,可是也没沉到这个地步,小猫站在他身上叫都不醒。意识到这一点,她立时坐了起来,伸手推他:“贺文璋?”

被她摇动着身子,贺文璋似是终于醒了,喉咙里发出含混的一声:“嗯?”

于寒舟一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不大好,低声问道:“你不舒服,是不是?”

片刻后,贺文璋仍旧是上扬的语调,仿佛没听清她的问题,又仿佛不清楚怎么回答:“嗯?”

他着实不大好,人都糊涂了。于寒舟的心提了起来,伸手一探,他体温偏低,身上还汗涔涔的,顿时心疼不已,低声说道:“我叫丫鬟进来了,你看着不大好。”

这一回,贺文璋似是听清楚了,过了一会儿他道:“嗯。”

于寒舟这才唤道:“来人!来人!”

待丫鬟们进来,点了灯,撩开了帐幔,于寒舟才发现贺文璋的状况有多不好。那些红润的气色统统抛弃了他,苍白病弱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去请常大夫来。”于寒舟吩咐道,又命丫鬟们熏了被褥抱过来,并给贺文璋换衣裳。

熏被褥需要一点时间,未免冻着他,给他换了衣服后,于寒舟喊他来自己的被窝里躺着。

贺文璋虽然病得迷迷糊糊的,但是别人说话还是能听懂的,只是反应迟钝了些。

他打心底对于寒舟很信任,因此于寒舟叫他往里面一点,他想也没想,就往里面去了。

等到睡在于寒舟的被窝里,浑身被馨香包裹,他轻飘飘又晕陶陶了一时,才想了起来,他睡在媳妇的被窝里了。

他抬眼看她,却见她使丫鬟拿来了衣裳,披衣下床。一会儿常大夫要来,于寒舟得穿戴整齐才行。

见媳妇没注意他,贺文璋稍稍松了口气,整个人往馨香的被褥里沉了沉。

等到丫鬟们拿了新的被褥铺在床上,让贺文璋躺过来的时候,贺文璋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他不过去,他现在睡在媳妇的被窝里,虽然媳妇不在,但是也可以看成他和媳妇睡一个被窝了。

唤他不应,丫鬟们顿时吓着了,忙小跑到于寒舟身边,急急说道:“奶奶,大爷昏过去了。”

于寒舟未疑,低声嘱咐道:“去迎一迎,看常大夫到哪里了。”

“是。”小丫鬟立即跑出去了。

于寒舟便往床边走去,坐在床沿上,一手伸进去,隔着被子握住了贺文璋的手臂:“璋哥?璋哥?”

听到是媳妇唤他,贺文璋就睁开了眼睛。于寒舟见他醒了,便轻轻松了口气,没昏迷就好。

“大夫一会儿就来了,你再忍一忍。”她道。

“我没事。”贺文璋摇摇头。

于寒舟好笑又心疼,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没忍住又抚了抚他的脸,低声道:“嗯,你没事,你不会有事的。”

常大夫大晚上被叫起来,说是贺文璋病了,也没觉得奇怪。这人的身子就没大好,这几日又经常出去拜年,累着了也是有的。

只是走到半截,迎面跑过来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说贺文璋昏迷了,终于叫常大夫的眉头挑了挑,不再慢腾腾地走,甩开步子快速往长青院走去。

待进了屋里,就听到丫鬟们行礼的声音,他没理会,径直往里面走去。只听到年轻妇人低声说话的声音,还有沙哑的病弱男子说话的声音,眉头一挑:“不是说昏迷了?”

“又醒来了。”于寒舟便道,起身让开地方,“请常大夫给看一看。”

一点子小事,常大夫也不放在心上,坐在床沿,给贺文璋把脉。这一看,面色微沉。

竟比他想象中的还麻烦些。贺文璋不仅仅是累着了,体内还有着旺盛的火气。火气催着内腑,疲惫劳累损伤他的肌体,这才里里外外都病了。

“我开个药方吧。”半晌,常大夫放下贺文璋的手腕,站起身道。

纸笔早就准备好了的,常大夫走到桌边,拿起笔就写。

“大夫,不严重吧?”于寒舟走过去问道,“大约吃几服药能好?”

常大夫没答,只道:“先吃着罢。”

这话便让于寒舟心里沉了沉,她不放弃,又问道:“大夫,您这样说,我听着心里不安稳。他之前已是许久不生病了,忽然病了一回,总不至于跟从前发病时严重吧?”

常大夫本就是故意不告诉她的。这些病人家眷真是心大,把一个才刚有起色的久病之人累成这样,不吓唬吓唬他们,他们以后不知道轻重!

“哼”了一声,他道:“我也不知。”

写完药方,将笔一搁,叮嘱一句:“从前吃的药,不必再吃了,只服用此药即可。”

袖袍一拂,大步走了。

于寒舟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眉头微凝,很快又松开来,吩咐丫鬟去抓药,然后进去跟贺文璋说话:“没事,吃几服药就好了。”

不管有没有大碍,总要哄他说没有大碍,免得他心里不安,自己吓着自己,他本来就是多思的人。

“嗯。”贺文璋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一瞬也舍不得移开。

他这时清醒一些了,知道自己犯了病,渐渐有点愧疚:“是我自己强撑,我见父亲高兴,弟弟也高兴,就觉得还能再撑一撑,没想到……”

“没事。”于寒舟见他难过,连忙安抚他,“父亲和文璟对我们都很好,能使他们高兴,为什么不呢?只是一时没把握好分寸而已,可分寸又岂是那么好把握的?你不要自责。”

又往里歪了歪,把他的一只手从被子里掏出来,双手握住了,心疼地道:“你不舒服,怎么不和我说?现在看着你又病了,我心疼。”

让媳妇心疼了,贺文璋本该觉得自责的,因为他居然让媳妇心疼了。可是与之相反,他却心里一阵暖融融的,竟然很是高兴。

抿了抿唇,他道:“是我思虑不周。”现在想来,他有太多地方思虑不周了,他似乎总是思虑不周,便有些惶然:“我总这样,你会不会不喜欢我?”

于寒舟挑了挑眉,说道:“你总怎样?总是生病?这可不对,你许久不生病了。”

“不是生病。”贺文璋摇摇头,舌尖顿了顿,终于还是说出来:“我总是瞒着你,总是有什么都想不起和你说,时时思虑不周,事后连累你。”

他觉得他连累她太多了!

然而于寒舟却反问道:“你连累我什么了?”

“我病了。”他道,“以前的时候,还……还……”

“还”了几声,他卡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