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于寒舟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件事,它根本就算不上一件事。

那女子既然是被人偷了给父亲买药的银钱,哭得可怜,就说明她乃是普通人家,甚至家境还很贫寒。而贺文璟是什么人?是侯府公子。他只叫身边的小厮去说一声,警告也好,拿银钱填也好,很容易就让那女子不再缠着他了。

何至于来请她帮忙?

所以,她觉得是贺文璟在试探她。试探她是不是个好人,试探她是不是一心在侯府——她既然做了侯府的大奶奶,若是心思清明端正,就该照顾自己的小叔子,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看着她清明澄澈的眼神,贺文璋过了片刻,才默然点头:“嗯。”

他也觉得文璟没事找事。

“所以我答应他啦!”于寒舟就跟他说道,“我毕竟受过他好处。那件事,他始终没拆穿我,我领他的情。我不想欠他什么,他总是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假如我给他帮了忙,就少欠他点。等到还清了,看他还敢对我瞧不上!”

贺文璋沉默了下,掩在袖中的手指捏了捏,才低声问她:“你很在意他瞧不上你?”

于寒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怔了一下。这个问题听着,就有些敏感,如果她回答不好,很容易让人误会她还在意贺文璟。

想了想,她道:“其实我不在意他怎么瞧我,我又不跟他过日子,而且他也不是我的朋友。但日常总会见到,他一那样瞧我,就提醒我欠他的。”

贺文璋立即道:“你不欠他什么。”

他神情极为认真,说道:“你从来不欠他什么。那件事,他没有说,是我不许他说。要说欠,也只是我欠他,与你无关。”顿了顿,又道:“这件事,如果你不想做,就不要理他,我去和他说。”

于寒舟看着他的神情,心里有点感动:“你真好,这样维护我。”

“我当然要维护你。”贺文璋道,“我答应过你的。”

他答应过她,只要她安安分分做贺大奶奶,就不许任何人欺负她。

于寒舟很容易就想起来了,与之一同想起来的,还有他说的“人后我们是朋友”。

扪心自问,于寒舟觉得这样挺好的。可是,这是对她来说,哪哪都好。对贺文璋来说,就不是了。眼下这样,对他倒是没什么妨碍。可是等他好起来了,就不一样了。

正常男子,都要娶妻生子,过正常的生活。跟自己的妻子做朋友?那不是正常日子。

好在,他现在的身体才刚刚有起色,她还有时间来慢慢打算。

“那我们还帮他吗?”于寒舟说道,“我刚才都答应了他的。”

贺文璋道:“都行,不是什么大事,看你心情。”

于寒舟便笑了,说道:“那就帮帮他吧。总之帮他解决了这事,以后他再对我不敬,我就可以拿来堵他的嘴。”她轻笑了一声,眉梢扬着,“这事简单着呢,都不必我出面,叫翠珠去办都行。”

翠珠是侯府大公子身边的管事丫鬟,见的人经的事都不少,沉稳干练,这事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难。

“好。”贺文璋微微笑道。

隔日,于寒舟便带着翠珠出门了。来到那女子住的地方,于寒舟在马车上没下来,由翠珠下车去跟女子交涉。

“我是贺府的。”翠珠一开口便表明了身份,而后递出两锭银子,“这是二十两银子,听闻姑娘家中困顿,二爷叫我给姑娘送些银两来。”

细细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点慌,带着点喜:“多谢二爷。不过,我不要,二爷之前给过我银子了。”

“二爷的一片心意,姑娘还是收着吧。”翠珠将银子塞入她怀里,又问道:“姑娘识得字吧?”

微喜的声音响起,含着点羞:“略识得几个字。”

“那姑娘在这上面按个手印吧。”翠珠说着,递出去什么,紧接着那姑娘发出一声惊呼,微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二爷让你来的,是不是?”

翠珠轻轻一笑,说道:“姑娘若是聪明人,便不会问。”

姑娘转身要走,翠珠拉住了她,道:“我劝姑娘还是按了手印。当然,不按也成,总归姑娘按不按,往后你都不能再见我们二爷。”

那纸上写着,民女某某,年龄几何,家住何处,家中有什么人,某年某月受了贺文璟什么恩惠,结下善缘。某月某日又收了贺文璟二十两银子,永远记得贺文璟的恩情,保证不会恩将仇报。

以贺家的权势地位,根本不必如此跟她好好商谈。肯如此照顾她,是贺家的仁善,毕竟贺文璟做好人在先,要做就做到底。

这姑娘心里应该知道,若是贺家不愿意,她别说见贺文璟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按了手印,起码还有银子可拿。

最终,姑娘收了二十两银子,按了手印。

这事就了了。

从开始到结束,花了也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翠珠上车后,就对于寒舟道:“奶奶,都解决啦。”

“做得漂亮。”于寒舟夸赞道。

马车轱辘辘前行,载着于寒舟往街上去了。她既然出门一趟,当然不能只办事,而是耍一耍才回去(*^▽^*)

逛了几家成衣店,买了两匹布,又在书肆里看了看,包了几本时兴的话本子,然后去银楼逛了逛,最终于寒舟买了一根青玉簪子,这才回府了。

贺文璋一个人在家,还有些不习惯。明明过去的十九年中,基本上都是一个人过着。可是她来到他身边的几个月,让他已经从里到外都习惯了,一旦她不在府中,他怪不习惯的。

想着有段日子没拿笔了,便叫人在花园里摆了桌子,动起笔来。

上回给她做了些荷包,这回贺文璋打算再画几个花样,叫人给她绣成帕子。

各种花样画出来后,最后贺文璋心头一动,画了一丛青竹。

画成,笔停。他低头看着纸上的一丛青竹,脸上热了热。自她嫁进来三个月,他还没见她动过一针一线,她应当不会给他做帕子吧?

不过,她不做也没关系,叫丫鬟去做就好了,只要他跟她用的是同一款色。

这样想着,他又高兴起来,重新提了笔,继续画。

只等下人来报,说大奶奶回来了,他才停了笔,叫下人将画都收起来,一甩袖子急急往长青院赶回去了。

“你回来了?”一进了院子,贺文璋就往屋里去了。

于寒舟听着他略微气喘的声音,忙把手里的话本子放进箱笼里,快步走出来道:“怎么喘成这样?你竟是走回来的么?何至于这样急?”

她一连三问,让贺文璋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略平复了下气息,才道:“没什么,只是想试试走路。”

于寒舟也不好说他什么,就叫他坐下,然后让丫鬟倒水:“抿一抿,润润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