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他并没有想看到她慌乱无措的样子。说完之后,便除掉外袍,蹬掉鞋子,上了床。似乎提这一嘴,只是跟她说一声罢了。

于寒舟也没多想,随后上了床。

贺文璋的身子不好,洞房是没指望的。侯夫人也没打算叫他们圆房,儿子身体情况怎么样,她很是清楚,还想叫儿子多活一阵。因此,早就嘱咐好了,铺盖准备两套。

贺文璋的睡眠质量不好,为了不打扰他,以及方便照顾他,原本应该把于寒舟的铺盖摆在外头。偏偏,不知是不是丫鬟弄错了,竟把贺文璋的铺盖摆在了外头。

所以他躺好后,于寒舟要从他的身上跨过去。

十六岁的少女,曲线玲珑,哪怕一言不发,仍旧如一朵鲜艳娇嫩的花儿。

乌黑柔顺的长发垂落,随着她的爬动而拂动着,淡淡的幽香袭来,贺文璋立刻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直到身边传来簌簌响声,她似乎躺好了,他才悄悄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连呼吸都屏住了。他悄悄放开了呼吸,没有让身边的人察觉到。

帐中一片宁静,只有两道长短不同的呼吸声。

往常都是贺文璋一个人的呼吸声,今日却有两个,这让贺文璋又一次清楚地认识到,他成亲了。

他现在是有妻子的人。

这个念头让他身上微微发热——虽然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是他们此刻躺在一张床上,以后的每个晚上都会如此,他是不是应该礼貌一点,跟她道一声“晚安”?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幽香,嗅觉异常灵敏的贺文璋,被这幽香缠绕得有点恼。

想要睡下,可是心里总搁着一个念头,拂不走,抹不掉,使他没有办法沉下心入睡。终于,他忍不住了,微微偏头看向旁边:“晚安。”

于寒舟正在努力入睡。太过舒适的床铺,反而令她有些不适应。闻言,便回道:“晚安。”

听到她的回应,贺文璋不知怎的,心中浮出淡淡的雀跃。他不知这雀跃从何而来,但是因着心事了了,胸臆间一片通畅,接下来就没有再出声。

帐中恢复了安静。

不知何时,两道呼吸声都变得均匀而悠长。

次日一早。

窗外刚刚透出一点白光,于寒舟便醒了。她下意识地坐起来,手摸向旁边,却没有摸到坚韧的甲胄和冰冷的弯刀,只摸到了一手温热的绸缎软面。

她一怔,这才想起来,就在昨天晚上,她穿越了。

原本这个时候,她应该起床去训练了。荒芜星非常贫瘠,食物是最短缺匮乏的东西。哪怕她是百胜女王,也要每天厮杀搏斗给贵人观赏,才能获得一顿饱饭。而她在角斗场每天的搏斗在下午,所以上午的时间她用来训练和准备。

一边是荒凉贫瘠,用鲜血和性命换取珍贵的食物。一边是锦衣玉食,仆婢成群。如此大的反差,让刚刚醒转的于寒舟还有些回不过神。

她摸着温暖而柔滑的绸缎被面,缓缓躺了回去。肌肤陷入丝滑与柔软,触感十分美好,她几乎是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睛。然后,她发现了一点不对。

躺在身边的人,呼吸似乎有点异样。顿了顿,她问道:“你醒了?”

屋里只他们两个,这个“你”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嗯。”贺文璋发出一声,作为回应。他一向睡眠浅,一点点的响动都能把他惊醒,何况是于寒舟“腾”的一下坐起来,他几乎是立刻就醒了。

见她发现了,他就没有掩饰,转头看过去,嗓音带着几分刚醒时的沙哑:“可是平日里就这时起?昨晚忘了同你说,在这里不用起得这般早。”

说话时,他口吻有些歉意,自责没有提心她。

他身体不好,侯夫人不大讲究他的规矩,甚至下了明确的命令,长青院里任何人不得在辰时之前走出房间。至于贺文璋,更是要睡到自然醒,睡到饱,睡到不想睡了,才允许起床。

于寒舟听到他的回答,简直意外又惊喜!

这时的人,起得都很早,尤其是小辈们,要早早给长辈们请安。侍奉长辈们用过早饭,再回自己的房间。

她没想到,贺文璋的日子过得这么舒服!身为他的妻子,她当然会有同样的待遇!

简直太美好了!

“没事。”她说道,想了想,她问道:“那我们几时起身?”

嘴上说着,她在被窝里慢慢翻了个身,还舒展了下手脚,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一点起床的意思都没有。

贺文璋闻言,犹豫了下,他问道:“你呢?你想几时起?”

他不太有经验。他从前也没跟人一起生活过。所以,不如问问她的意思?

于寒舟便道:“我想再睡会儿。”

她很老实的。他问,她就说了。

贺文璋听了,眼角爬上一点笑意:“那就再睡会儿。几时睡好了,再起罢。”顿了顿,“我起得晚些,母亲还更高兴。”

他晚起一刻钟,侯夫人脸上的笑容都更盛些,她总觉得他多睡会儿是好事。

“那我睡啦。”于寒舟也不跟他客气,说睡就睡。

贺文璋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于寒舟很快睡着了。

贺文璋却没有。他一向觉浅,醒来就很难再睡过去了。此刻阖着眼睛,只闭目休息。

然而耳边是一道轻浅的呼吸声,床帐里头因着她存在了一整个晚上,幽香都浓郁了几分。

他的嗅觉又格外灵敏,这时嗅着女子独有的馨香,就没办法静下心来。

他再是个病秧子,也是男子,还是一个成年男子。

在脑中生出不该有的念头之前,他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

于寒舟彻彻底底睡到了日上三竿。她醒过来时,贺文璋已经自己穿好衣裳,在外间读了好一会儿书了。

“我真的睡了很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下了床,“实在太晚啦,你该叫我的。”

贺文璋放下书,看向她道:“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

他说话时,声音又轻又缓,还带着一点不难察觉的轻快。

实在是因为,她睡懒觉这件事,让他有些高兴。

他是个病秧子,她嫁给他,实在吃了大亏。如今她能睡懒觉,比其他女子好过些许,他便觉着她嫁给他也不全然是坏处。

这样一想,就有些高兴了。

“来人。”见于寒舟下了床,贺文璋便扬声朝外面叫道。

很快,下人鱼贯而入,端水的端水,拿手巾的拿手巾,伺候于寒舟和贺文璋洗漱。

对于贺文璋早早自己穿好衣裳的事,下人们默契地没问,反倒是精心伺候于寒舟梳妆。

于寒舟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丫鬟们打扮,一个模样精明沉稳的丫鬟汇报道:“夫人打发人来问过,见大爷和奶奶没起,便说大爷和奶奶起身后,先用过早饭,再去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