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第2/2页)

相思早就听江怀越说过宿昕已有婚约,如今又见他提及,不由得抿唇一笑。

宿昕原本骄傲的神情顿时板滞,隔了一会儿才咬牙道:“你,真是一条毒蛇!”

江怀越也不反驳,只是笑着,喝下了那杯酒。

*

置气归置气,宿昕第二天一早就动用关系,找到了南京城最有名的大夫,请他审视那些重新抄录的方子。

那大夫仔细研究了很久,问道:“这是什么人开的方子?”

“这个,您不用管,我只是替一位朋友问的,她家里有人生病,花重金请了大夫开方,但是又有点疑神疑鬼,觉得是不是用药有些不妥……”

大夫点点头,道:“在下明白了,这些方子用药剂量与寻常是不太一样,但以在下四十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并无不妥。”

宿昕一怔:“您的意思是,方子没有问题?”

老大夫明确地道:“非但没有问题,而且开方之人熟读各种医书,不因循守旧,看得出亦是一位妙手回春的名医。”

宿昕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又想到还有那包陈年药材要核查,便向人告辞之后,急匆匆回到了别苑。

江怀越也正来到此处,听他说了大夫的回答,沉默不语。相思皱了皱眉:“既然药方没有问题,那就得看那些留下的药材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我早就说过,带着药材一起去找那位老先生,现在还得再跑一趟!”宿昕不满地道,只因江怀越先前提出,一定要先查药方,再找其他人看药材。

“如果药材与药方不同,你又如何向人解释?”江怀越反问道。

宿昕一时语塞,只好自认倒霉,带着那包药材,又去了城中另一家有名的药材铺。

相思看着宿昕离去,心里不免又浮上一层忧虑。她坐在窗边,望着院中繁茂的草木出神。江怀越走到她身旁,因问道:“在想什么?”

“大人,你说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是我爹放进去的吗?”

江怀越想了想,道:“应该是吧,不然为什么那支开启盒子的盘凤钗,会从令堂那里留给了你姐姐?”

“可是他怎么得到的宫中太医的方子呢?你和小公爷都说了,这方子是太医院的院使大人,给先帝诊脉之后亲手写下的方子,还有曹经义的署名……我爹爹在出事之前,为什么又要叫云祥带着这盒子上京城,去找房大人?”

“房大人与你父亲关系匪浅,他们是同榜进士,又曾在一处为官。只是后来你父亲自称患病,不适应北方气候,恳请万岁开恩,让他回到了南京。”江怀越道,“你父亲后来出事,房大人曾出言劝谏万岁,但没有作用,还落得降职外放的下场,数年之后死在了陕西。”

“那么开药方的倪院使呢?”

江怀越沉默片刻,道:“也早已过世了。”

相思感到心底发寒。

似乎一切与十四年前父亲被捕,家宅被抄有关的人,先后都已经离开了人世。

江怀越虽想劝慰开解,但看相思那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说再多虚假的安慰也是无用。他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轻轻抱了抱相思的肩背。

她侧过脸,倚靠在他臂间。

过了很久,才轻声道:“大人,其实……我到现在,并不是一定要为父亲沉冤昭雪。”

“嗯?”

相思反过身,抱着他的腰间,道:“我只是,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他,到底为什么会惹来杀身之祸。”

江怀越听她这样讲,心里不由有些发堵。

相思似乎觉得,就算父亲是被陷害冤枉而死的,也已经很难翻案。或者说,她更是为了他,不愿让他以身犯险,因而有意说了这样的话。

“我明白。”他握着她的手,指间相扣。

*

宿昕去后,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漫长。相思甚至担心江怀越出宫太频繁,会惹来旁人怀疑。

正在担忧之时,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她不由站起身,果见院门推开,一袭白衫的宿昕急匆匆回来了。

可他的神情,却异常凝重,与之前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小公爷,怎么样了?”相思不禁走到门口。

宿昕看看她,又看看旁边的江怀越,显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提着那包药材,跨进了书房,把它重新放置在了桌上。

随后倒了一杯温热的茶,一言不发地迅速喝了下去。

相思被他这举动弄得更着急了,想要解开包裹,看看里面有没有大夫根据药材推导出的药方。

谁知手才碰到包裹,就听宿昕迅疾道:“别动!”

她愣了愣,转回身看着他。

江怀越上前一步,向宿昕道:“这些药材……是不是有问题?”

宿昕没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了他。

江怀越展开纸张一看,也是一张药方。

他知道这是药材铺的人依据宿昕带去的东西,列出的各类药材与大致分量。

他又将先前那些陈年药方摆在了边上,一一对照。

阴霾笼罩了心头。

所有的药材都在,但是各自分量却有着明显的差别。本该用二两的用了四两,本该用三两的用了一两……更令人震惊的是,在宿昕新带回的药方上,最后还多加了一味药。

相思也看到了那两个字,神色不由一变。

藜芦。

宿昕此时才沉声道:“看到了吗?盒子里的药材,非但与原先药方上的分量不同,而且还多出了一味药。”

相思攥着手,声音发紧。“藜芦……是不是不能擅用的?”

宿昕皱着眉,从那袋子药材里,捡出了切成细丝状,已经难辨原型的藜芦。“寻常药方里如果要用的话,只能研磨或者外用,不可水煎。”

江怀越缓缓道:“因为其毒性深重,与乌头近似,甚至过于乌头。更何况……”他指着那张新写的药方,“这里写得清清楚楚,盒中的藜芦,有一两之多。而就算是医者开方,也只能使用一至两分。”

相思只觉嘴唇发干:“你们的意思是,这装在盒子里的药材,非但无法疗治伤病,反是取人性命的?”

“是。”江怀越简短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