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玄光指月藐故射 忘情移足凌仙山(第2/3页)

这池子大概有七尺方圆,三尺深,环绕着三阶台阶,池水没过第三阶的一半。池水是流动的,小男孩只看清从莲花芯中流出来,却不知道水流到哪里去了?这座凉亭四柱八角,三面有栏杆,在一片丘陵山凹中,来的路上是看不见的。

小男孩第一眼看见它,立刻就想起三个字——澡堂子。

“嗯,比小时候我家对面的九龙池漂亮多了!就是有点露天,没关系,反正也没人看。”小男孩很高兴地点头自言自语。九龙池是芜城市最大的澡堂子,就在当地最大的国营芜城旅社的对面,小孩上中学前曾在芜城旅社住过很长时间。

再抬头看见亭上有匾,匾上三字是古篆,他居然能认出来,又自言自语道:“浣草泉?我要是下去洗澡,不也成草了吗?……洗衣服总可以吧?”

小孩又看了看四周,脱下鞋,穿着衣服就进了池子,池水微温竟不凉不烫,正适合洗澡,而且触手一片爽滑还带着荷叶清香,似能将身上洗得特别干净。小孩在池子里脱下衣服,搓洗了一番,拧干了挂在栏杆上晾着。

洗衣服的时候兜里的杏仁全部掉了出来,却不下沉,浮在流动的水面上打着旋。小孩觉得有趣,泡在池子里摆弄这些漂浮的杏仁,玩了半天身上洗干净了,晾在栏杆上的衣服也干透了,他这才捞起杏仁穿好衣服。

此刻再看那些杏仁,外壳有了微妙的变化,呈晶莹如玉的月白色微微带点粉红,小男孩并没有太注意,随手就揣回了兜里。

洗完了澡,觉得身心俱净,再往前走他突然打了个哈欠,一股倦意袭来,他困了,毕竟昨天一夜都没睡觉。

山坡下的草地就像一张舒适柔和的翠毯,小男孩找了个树荫坐了下来,想稍微休息一会再走,坐着坐着不由自主就躺下了,睡梦中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小男孩登上三梦峰走向忘情天宫,居然在半路上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异常香甜,等他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今夜与昨夜完全不同,睁眼看见的场景不再阴森可怖,甚至可用美伦美奂来形容。

远处云堆上的那座“大庙”的上方,静静地悬浮着一轮“明月”,柔和的月光笼罩着整个三梦峰顶端,四野一片宁静祥和,充满神秘的气息。这轮“明月”似乎知道小男孩怕黑,于夜间又无声地出现。

小男孩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突然愣了片刻,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月光下的自己没有影子。

难道一觉醒来,自己变成了鬼?传说中的鬼都是没有影子的。但他只是惊诧并未恐惧,那月光就是一种安抚,无形中让他忘记了害怕。再看看周围,他突然意识到并不是自己有什么不对,玄妙在于那月光。

他本是在一株树荫下睡着,而身边的这棵树在月光下也没有阴影,周围的花草树木也是一样。这月光似无形而有质,它的照射之处,能将一切包容。

小孩按捺不住地好奇,撒腿就向忘情天宫跑去,月光并不耀眼,却恰恰清晰地照明了道路。来到那巨大的白云堆垛下,小孩伸脚试了试,发现这奇异的祥云凝聚不散似有实质,踩上去形容不出的轻柔,却不陷脚。

真好玩!小孩欢呼一声在上面翻了个跟头,连滚带爬地顺着云堆进了忘情天宫。此时天边射出第一线旭日光芒,那一轮明月在当空隐去。

……

“你是鬼吗?”小男孩吓了一跳,蹦到刻满铭文的一面墙壁下,缩着身子喝问,手里还拿着一根透明的棒子做警戒状。

这根“棒子”约三尺长短竹节状,仔细看又像一把细长的如意,两端是一大一小略带弧起的造形,完全的透明无色没有一点杂质,正是当年九天玄女宫镇宫九神器之一的呈风节。

这已经是他登上三梦峰的第六天了,这些天来除了忘情宫最中枢的祖师殿没有找到路进去,他已转遍了九门宫阙,发现这里不是一座庙,神坛上没有菩萨,连一个和尚也没看见,不仅没和尚,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就像一处远古的遗迹。

一个人置身于这么大一座宫阙中,他却没有感到一丝害怕,不能用富丽堂皇、高雅精致、舒适整洁这一类形容人间殿阁的词汇来形容忘情宫,也很难形容出来。若勉强描述只能用“玄妙”二字,而小孩的感觉接近于“适志”。

只说一点,忘情宫中没有灯光烛火,也没有传说中的夜明珠之类的东西照明,身处其中能知道宫外白天黑夜的交替,却一点没有黑暗的感觉,只要目力所及之处,你总能看得清楚。

不仅这里的温度不冷不热恰好是最舒适的状态,就连“亮度”也是不明不暗,似乎随着你的眼力自然有玄妙的变化。假如闭上眼睛睡觉,一点都不觉得有光芒刺眼,睁开眼睛想看东西,在光线最理想的情况下是什么样子,眼中所见就是什么样子。

小孩进忘情宫首先走入的是风门殿,见到了祭坛上的呈风节,一眼就看中了,爬上祭坛拿了下来,感觉爱不释手,一直带在身边。

忘情宫中法宝、器物、灵丹、典籍无数,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在孩子眼里都是稀奇好玩的东西。环绕忘情宫一共有九座大殿,每间正殿中都有一座祭坛,高出地面约九尺、长宽各一丈八,要搬东西架成梯子垫脚才能爬上去。

在每一座祭坛的正面,都刻着一篇铭文,铜钱大小的上古文字,没有断句标点,密密麻麻地刻满了九尺高、一丈八尺宽祭坛的一面前壁。照说一个刚刚上完初一的孩子,是不可能看懂这些的,然而他偏偏看懂了,而且看完之后“明白”了,用了差不多三天时间。

当时他盘腿坐在一个吉祥软草垫上,身姿也是端端正正像模像样,周围散放着一地的器物,那是他搬来架梯子爬祭坛取呈风节用的。现在为了看清祭坛正面的铭文,又把这些东西都给搬开了。

只听他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道:“风流大法,原来如此!”

正在这时,心中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应,清晰地感觉到背后有人。他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从坐垫上蹦了起来,手持呈风节转身靠在法坛上喝问道:“你是鬼吗?”

这是他唯一一次在忘情宫中被吓着,也是他第一眼看见天月。

眼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看形容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很难想像一个人的容光也可用“皎洁”二字来形容,她的肤色白晢纯净没有任何瑕疵,却也没有半点失去血色的苍白感。黑发很随意地披在肩上,却让人感觉胜过世上最精心的雕琢与修饰。

她的容颜不能仅仅用“美丽”来形容,如果没有见过她,闭上眼睛很难去想像这样一幅容颜,其明媚以至于让人忘记了去惊艳,其秀丽一丝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