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菩萨听评书打赏 坛上半吊子福音(第2/3页)

到了武则天当权的年间,武氏崇佛,各教之间多有争端,景教也受到了冲击。这时有一名景教修士也是一位西域富商,名叫阿罗撼,募集巨资在洛阳城中建了一座经幢,刻福音书于其上,并刻有有“天命归于大周”等各种颂扬之词,名为“大周颂德天枢”。与此同时,他在景教寺院中供奉武氏追封的历代武家祖先。武皇凤颜大悦,下诏肯定了景教的合法地位,并允许其在各州府所在地建寺。

武后崇佛天下皆知,景教想取得政治地位,很多教义的包装以及传教方式都有了微妙的改变。比如它不反对教徒祭拜祖先。要知道,在一个以孝道为先的强大国度里,要是宣扬只能拜上帝不能拜祖先,弄不好在乡下传教时会被一帮乡民用锄头砸死,而官府可能都不会管。

另一方面景教最大的改变就是做了类似佛教化的包装,比如景教修士也自称为“僧”,也象僧人一样食素,所修的道场不叫教堂而称为“寺”,翻译的经典中也吸收了很多中国传统的哲学用语。同时也借鉴了当时流传的道教经文,比如“上帝”的称呼是“阿罗诃大天尊”。

关于景教教义以及如何成为“异端”,现代人可以做各种考证。但是唐代的老百姓却不清楚这些,只知道这是西域流传来的一种胡教,宣扬阿罗诃大天尊与救苦基督,信奉它可以得到救赎,前往光明天国。所谓“景”,就是汉语中的光明之意。这种包装以及传教方式的改变,是在当时情况下一种技巧的权变。对很多字都不识、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基督的老百姓,必须用一种他们能够听得懂、好接受的方式传教。

但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景教这个流派虽然与如今的天主教派有所区别,但其教义内核并未改变,仍然是上帝是唯一的神,信我者得永生,听从基督的感召得到救赎,罪恶者将受到地狱的惩罚。至少在“上帝”眼中,其信仰没有实质差别。

周武年间,景教在各州立寺,自然也来到了芜州。建寺不仅得有地还得有钱,和尚可以化缘,景教僧就搞募捐。想要老百姓信奉并愿意掏钱,首先要传教布道,入乡随俗也称为景教法会。这一段时间芜州城中的景教法会很热闹,很多老百姓都跑去看稀奇,还有很多小商小贩挑着担子推着小车去附近做生意。这些小商小贩中也有卖水果的,其中还有一位秀美端庄的关小姐。

景福寺的道场在芜州城的西北角,一片高坡空地上。这一天梅振衣与知焰也换上便装,混在老百姓中来观看景教法会。他们一眼就看见会场外摆摊卖水果的关小姐,水果摊后面还站了一个少年,神色淡然看着临时搭起来的宣讲台。

这少年就是仙童清风,他没说话,但能猜到私下里也许与关小姐以神念在交流。梅振衣看到他们微微有些意外,金仙与菩萨也有闲情逸致凑这个热闹?想想也正常,梅振衣与知焰不也来了吗?况且这就和江湖人的“争棚”一样,在芜州立道场的观自在菩萨不可能不来看看对方是些什么人。

人群中还站着一位穿着粗布衣裳的大汉,竟然是船夫韦昙。再往周围仔细打量,梅振衣发现还有好几位是自己的神识不能轻易窥探的。他以前都没见过,看来各路高人来得不少啊。

这么多高人来参加一次并不算很起眼的布道法会,看来这登坛讲话之人应该相当了不得,说不定有惊天动地的修为神通。梅振衣正在暗自思量,听见台上锣鼓响,这是法会即将开始的信号,台下的百姓都安静下来,有人还在做合手顶礼状。

“无欲无动,则无求无为;无求无为,则能清能净;能清能净。则能悟能证;能悟能证,则遍照遍明;遍照遍明,是安住乐缘。”讲台周围有十余名景教徒开始诵经,按法会的仪式,这是迎接讲法之人登坛的垫场经文。

梅振衣听了之后却有些犯迷糊,想起了当年何仙姑登坛作法时念的“东请东方朔,西请西方朔”这一类滑稽的“咒语”。此时景教徒念的这一段经文,与梅振衣所了解的《圣经》以及相关的基督教经义扯不上什么关系,听字句倒有些像改编道家的《道德经》,又有些似乎是借自佛家的《金刚顶经》、《大光明经》。他略一思索,也就释然而笑了。这不是什么真正的严肃经文,只是一种江湖手段,编纂这样一段经文念出来,似乎融合了佛道两家的经义,普通老百姓平时有所耳闻但却似懂非懂,很能糊弄人,气氛显得高深莫测,让人不自觉中肃然起敬。——江湖手段就是筐,什么都能往里装。

在一片神秘肃穆的气氛下,布道之人登台宣讲了。这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国字脸五官周正身材也很挺拔,穿着镶边长袍胸前挂着锦绣丝绦,看上去神气活现还有几分威仪。梅振衣看见此人微微吃了一惊,不由自主与知焰对望一眼。

他们不认识这个人,这倒没什么奇怪的,关键是这个人在神识中察看不出任何一丝异处,这与他见到清风、观自在这种金仙、菩萨的感觉都不太一样。梅振衣的神识无法窥探清风,只要清风收敛神气,他甚至都感应不到清风的存在。看见了这个人,也无法察觉到他的神气波动。

但台上这位男子,梅振衣的神识可以扫过他,对方就站在那里,你看不出任何与普通人有区别的地方,察觉不到任何特异之处与破绽。如果在别的地方遇见他,是不会引起自己特别的留意与警觉的。这人的修为难道比清风还要高,已经到了彻底道法自然的境界?连自己都察觉不出任何异状?

看知焰的眼神,与梅振衣完全是一样的反应,她也没看出台上之人的任何异常。

这时提溜转从人群中钻了过来,以神念道:“梅公子,我打听出来了,今天主讲法会的其实就是芜州当地人,他姓江……”

台上的男子叫江泉居,今年三十七岁,芜州南绩县人,从小就跟随行商的父亲去了玉门关外一带,主要与西域人做生意,也信奉了景教。景教徒欲在芜州立寺,他自告奋勇回到家乡主持其事,以商人的嗅觉感觉到其中有利可图。提溜转还打听出来不少东西,比如江泉居在芜州发展的第一批“信徒”的就是他家乡的三姑六婆七伯八叔等亲族,拉着这批人来到芜州城中摆开场子招集法会,一边搞募捐一边传教。这江泉居最近还纳了几房小妾,说什么跟了他就是投靠了阿罗诃大天尊云云。

提溜转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说完后又要去打听。梅振衣暗中喝止道:“今天到场的仙家高人不少,非你能随意刺探,还是老老实实留在这里,听这位江先生开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