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逢(第4/6页)

李珣怔了一下,忽地感觉到胸口闷得很,他不奇怪青吟来去无踪的行为,可是,难道走之前打声招呼,都不愿意么?

这位对他有指点、赠宝之恩的女修,可说是他心中最渴望亲近的几人之一,然而真正面对她时,他又找不到半点儿亲近的契机。

或许,青吟从来就没有把他当成一回事罢?

李珣下意识地抚着自己的面颊,他不是笨蛋,在经历了天都峰上的生死惊魂后,他若是再不明白点什么,便真的无可救药了!

他不得不多想这么一节:如果没有这张与玉散人相似的脸──虽然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不怎么像了,青吟对他的态度,又会是怎样呢?

等等……玉散人?

李珣脑子有一个念头电闪而过,一时间又没想明白,正恍惚之际,身边忽传来一声叹息:“师妹的性子还是没变,或许我再见不到她一面了……”

“六师叔祖?”也不知钟隐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李珣被惊了一下,回头看去,正见到钟隐负手自林中深处走出,一身素袍,一尘不染,也不见他那把名动天下的神剑,不知刚刚是怎么发出那声剑吟的。

不过,更吸引李珣注意力的,是钟隐这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叫见不了一面?”

钟隐温润平和的眼神看过来,微微一笑:“我与师妹已有九百余年未曾见面。今日能见到她的背影,已经是很了不起,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才行!”

顿了顿,他又道:“这两年,师妹的心情不太好,我在这儿都觉得很辛苦,你能回来,我也松了一口气!”

李珣为之愕然,看来这两位前辈仙师之间,必有一段极复杂的变故,不过把他夹在里面,又是怎么一回事?

但听钟隐的话意,似乎他在两位仙师眼中的地位,竟然颇不一般──排除掉客气的因素,李珣只觉得心中快意。

不过,这两位今晚上先后到此,又无巧不巧地救了他的小命,这个……

他不由开动脑筋,又不敢让钟隐看出来,只是嗯了一声,将这话题岔了开去:“仙师,今晚这人是什么来头?修为好高,又是莫名其妙,弟子险些就没命了!”

钟隐莞尔一笑:“你能逃得一命,便足以自豪了!这人在通玄界是宗师一级的人物,难得出手三击还没拿下你!只凭这一手,你便比某些师叔们还要强上一筹!”

李珣听得暗暗心惊,显然钟隐将此处的变故看得清清楚楚,却不知这几乎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神,是否发现了他的秘密?

勉强笑了一下,他挠头道:“全仗了此人轻敌的便宜,以这音杀之术……音杀?”

李珣嘴上一停,脑中关节却是一刹那间贯通。

音杀之术如此精湛,除了妙化宗还有谁来?一派宗师……是玉散人?不对,玉散人会更强!那就是……

“‘七杀琴’古音!”李珣大叫出声。

在这一刹那,他分明看到了钟隐脸上一闪而逝的异样,这更坚定了他的想法,他睁大眼睛看着钟隐:“仙师,她是古音啊!”

钟隐已恢复了从容,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和妖凤是一伙的!”李珣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分不清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以至于语气相当怪异,似是在说明着什么,又像是在埋怨,或者还有点儿莫名的颤抖,以至于尾音都走调了。

“或许罢?不过,既然人家不愿露面,我自然不好做这个小人。”钟隐看着李珣难以置信的面孔,莞尔一笑。

“她既然有来去自如的本事,到这峰上又有何不可?你以后见了,只当眼花了便成,当然,若是运气不好,像今日这般,嗯……就认倒霉罢!”

李珣脸上抽搐几下,站在他眼前的这位,是纵横宇内,无有敌手的绝代神剑,是正道宗门最敬仰、邪宗最恐惧的第一号人物?

这言行,简直就比在幽魂噬影宗见到的那些邪门大宗师还要来得地道!

但这也说明了一件事,古音到坐忘峰来,怕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珣想到了月前惊鸿一瞥的人影,她来这里干什么?总不是来找人说话聊天罢?

他正想着,钟隐可以穿透一切的目光移了过来,微微一笑:“何必费心想这种东西?每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却不会有将自己与别人都算尽的那一天!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不如这样……”

下一刻,李珣全身僵直,看着钟隐点在他眉心的手指,嘴巴张开,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钟隐收回手,又是一笑:“早晚有一天,你会用这种手段,来解决难题,我承认,这不是最好的法子,但是我宁愿你这样。”

李珣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但很快又在钟隐的目光下溃不成军,他背后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服,此时就算是玉辟邪,也镇不住他剧烈的心跳了。

钟隐到底知道些什么?他又想做些什么?

李珣倏乎间悟到,原来钟隐知道的,永远比他预想中的多上那么一点。

这时候,钟隐轻叹了一声,道:“走罢。”

李珣心中恍惚,心不在焉地应道:“走?去哪儿?”

“跟我去修炼!”钟隐说得非常平淡:“你宗门的修为,差得太远了!”

李珣一震抬头,钟隐却已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李珣本还想用刑期未尽这个理由来搪塞,但看到钟隐袅袅而去的身影,他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

李珣很想弄明白钟隐对他的看法,否则他会安不下心来,更别说潜心修炼。

但很快的,钟隐就用事实告诉他,他用不着费心──他没这个精力,也没这个时间!

“气机流转,不过一念之间,纠正十分容易。但筋脉根骨一旦定型,便牵涉到每一处肌体表里,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想改善纠正,便非常困难,你若想在宗门修为上更进一步,便要吃些苦头才成!”钟隐这么告诉他。

李珣还记得,钟隐在说“宗门修为”这一个词语时,脸上显现出的奇特微笑,然而,他再也腾不出半点儿力气去思考其中的意义,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还要多久?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罢!”

随着这一声期盼已久的话音,李珣晃了两下,一头栽在地上。就算是在坐忘峰顶,这泥土的味道也不是太好,不过,看在他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分上,就算了罢。

如果现在有人问他,天底下最狠的酷刑的是什么。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到钟隐的剑气里站着去!”

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数丈外潺潺溪流的轻响提醒他,或许应该摄取些水分。

他呻吟了一声,用尽了四肢的力量,勉强撑起身子,摇摇摆摆地走了两步,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溅起了大片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