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叫阮阳, 可能是个冥王,据说我手下有五方鬼帝十殿阎罗三百六十五位冥差以及三千鬼卒。

他们每一个都在喊着:搞事!搞事!!搞事!!!

“血洗天界!”

“踏平阳间!”

有这样一群中二病晚期的手下,我真的好心累。

以上, 来自冥王时隔千年上岗第一天的自述。

*

“我想回去上班。”

在阮阳说完这句话后, 大殿内安静了整整一分钟。

他如坐针毡地挪了挪屁股,和五方鬼帝对上视线,紧张地开口问道:“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北方鬼帝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挂下来了,他站起身答非所问:“这个……殿下贵为冥王,何必纡尊降贵和凡人一起为生计奔波呐?”

阮阳的注意力却跑偏到他后半句话上,好奇地随口问道:“当冥王有工资吗?”

工资……

几个冥界最高代表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均是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一抹一言难尽的神情。

北方鬼帝硬着头皮答道:“没有。”

这个问题实在是令鬼汗颜。

冥王要什么工资啊?您是冥界主宰啊, 整个冥界都是您的!

阮阳却已经从他的话里得知冥王居然连工资都没有,就是个给冥界打白工的。

他心里的悲伤和对冥王一职的失落又增添了一笔, 此刻只剩下唯一一个想法:“我要回去上班。”

“万万不可!”南方鬼帝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劝阻道:“殿下, 您身为冥王,是绝对不能轻易离开冥界的。您不在, 冥界就是群龙无首啊。”

阮阳觉得此人非常不可理喻, 反问道:“难道我之前没出过冥界吗?”

没成想, 对方表情严谨地回忆道:“据臣所知, 您在此之前,从未离开过冥界。”

阮阳如遭雷劈。

没有工资,还不让出门,原来冥王就是个在家里打了几万年白工的死宅吗?

他神情恍惚之际,拿眼扫视了一圈跪在下方的冥界众人,也就是他传说中的小弟们。

冥差们其实还说得过去, 长得都人模人样的。鬼卒长得却有些磕碜了,青面獠牙还是其次,还有一些长着两三个脑袋四五只手臂的,长相十分可怖,看得他头皮发麻。

和它们比起来,当初阮阳在龙岭山见到的那只鬼王根本不值一提。

这是叫他来当冥王吗?这分明是要把他软禁在这个连手机信号都没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破地方!

阮阳心中倍感惶恐,终于憋不住情绪,从王座上站起来:“这个冥王我不当了。”

当冥王这么吃力不讨好,他当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不好吗?

“!!!万万不可啊殿下!”

这下殿内所有人都不淡定了,几个鬼帝连忙起身堵住他的去路,齐声劝道:“殿下,这是天地赋予您的职责啊,岂能说不当就不当呢?”

阮阳瞪着面前这群老头,整个人都气鼓鼓的,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们这是道德绑架!”

这个词对五方鬼帝来说有些陌生,但并不妨碍他们从阮阳的语气里猜出词义。北方鬼帝擦拭着脑门儿上豆大的汗珠,咬牙道:“殿下,您会这样想,是因为您还没有恢复记忆,等我们为您解开这第二道封印,您一切就都会想起来了……来人!”

一旁有人立刻应声走出队伍,这人手里端着一只锦盒,显然是早有准备。

阮阳盯着锦盒里那把古铜钥匙,觉得这东西十分眼熟。

这把钥匙……好像和几个小时前,他在间栊那里得到的那把一模一样。

阮阳心中微怔,所以肖先生今晚带他去昆仑,也是为了解开封印吗?

肖先生一早就知道他是冥王?

就在他愣神之际,北方鬼帝已经将他重新安置在王座上,并将钥匙放到了他头上。

钥匙沉进识海,识海深处,第二道封印乖乖脱落。

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阮阳安静地坐在那里,围在他身边的冥界最高代表人们紧张得要死。

片刻后,阮阳双眼渐渐恢复了神采,他的眼神幽深,如同穿越了时间的洪流,和一千年前一模一样。

然而,还没等最高代表人们表现出半分的欣喜若狂,阮阳表情一变,瘪了瘪嘴,显得既委屈又生气:“你们骗我!”

他很难过,不仅冥界的人骗他,肖先生也骗他。

“怎么会这样?!”北方鬼帝比他还要失落,仿佛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

南方鬼帝已经回过味来,压低了声音道:“看来殿下的记忆需要等到封印全部解除才能恢复了。”

这对冥界来说,无疑是一个坏消息。

冥界韬光养晦一千年,只等冥王回归后杀上天界一雪前耻。

偏偏冥王投身成了人胎,还是这样心慈手软的性子,冥界药丸。

一时之间,冥界最高代表人和阮阳同时陷入沉默,也不知道哪一方更悲伤一点。

*

悲伤归悲伤,鬼帝们对冥王殿下还是保持着十二分的恭敬,在晚些时候,将他连哄带劝地安顿了下来。

阮阳抬眼打量自己的住处,面前这座黑色的楼宇看起来还是相当大气豪华的,他被几个面色惨白的小鬼架着洗漱了一通,白无常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阮阳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坐在床边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问道:“黑无常大人呢?”

他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黑无常的顶头上司。

白无常也不纠正他,闻言回道:“他有公务在身,殿下要召他过来吗?”

有公务在身的黑无常大人正蹲在窗口偷偷朝里张望。

阮阳摇了摇头,又问:“卫哥……卫瑄呢?”

白无常有问必答:“他不在冥界。”

过了片刻,从阮阳那里传来一声失望的“哦”。

熟悉的人一个都不在,阮阳转头看了眼自己这张大概能睡二十多个人的超大号床铺,心里却一点也不开心,焉哒哒地说:“你们下去吧,我要睡觉。”

白无常一走,阮阳就扑到了床上。

他没盖被子,只裹着自己那件厚实的羽绒服,委屈地缩成一个球。

他好想回家啊,这个冥王当得有什么意思哦。

没钱没网没工资,还没得自由。

躺了一会儿,他开始想肖司明了。

他闭上眼,眼前就浮现出肖司明在雪山上,蹙着眉头却又沉着冷静地将他塞给莫宇的样子。

阮阳缩着身子发了会儿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胸前有点灼烫。

他一个翻身连忙坐起来,手伸进自己的领口,将脖子上的珠子取了下来。

红色的珠子在他手里一阵一阵地发烫,阮阳捧着它观察了一会儿,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颗珠子很久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了,不会是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