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这日天气和煦,用过早膳,蔺效便带着沁瑶到卢国公府去拜访姨父姨母。

因云隐书院关闭,卢国公夫人的院长一职暂时卸任,她乐得清闲,这段时日十足在家好生休养了一气,成日只以含饴弄孙为乐。

沁瑶跟蔺效进府时,卢国公正在外书房旁观一众门客切磋棋艺,卢国公夫人则在内院带着几位儿媳察看年节前各庄子送来的贡礼。

沁瑶跟蔺效在大门处分了手,蔺效自去外书房找卢国公,沁瑶由着下人们领去内院。

一边走,沁瑶一边回想昨晚蔺效对她说的话,原来卢国公不止深得当今皇上的倚重,也是先皇的近臣之一,于两位帝王的一应重大决策或多或少都有参与,关于二十年云隐书院突然关闭的□□,卢国公就算不知之甚详,至少也能说出个大概。

可惜他老人家历来奉行的是“忠的是君,为的是国”原则,但凡先皇或皇上下令封口的密旨,决不多加议论,故而从他嘴里打探出详情的可能性等同于无。

而卢国公夫人当年虽已从书院毕业,却因德名昭昭,曾被先皇后特指为辅佐当时院长的女官之首,因而亲历过当时书院突然关闭一事,虽然这些年卢国公夫人从未主动跟人说起当年之事,但依照她老人家因微见著的本事,未必不知道当时书院突然关闭的内情。

两人都觉得,与其想法设法去啃卢国公这块硬骨头,不如直接从卢国公夫人身上入手,为着这个缘故,沁瑶一大早便缠着蔺效带她来了卢国公府。

到了正房,卢国公夫人的两个儿媳都在,房中另外还有一位面生的贵小姐,那位小姐约莫十五六岁,容颜秀美,身材纤长笔挺,举手投足英姿勃勃的,仔细一看,眉眼跟卢国公夫人有几分相像。

早在新婚之初,沁瑶跟着蔺效来给他姨父姨母问安的时候,便隐约听说卢国公夫人派人去颍川郑家接了一位娘家外甥女来府中暂住,想来这位英姿飒爽的美人便是那位郑家的表小姐了。

卢国公夫人果然笑着给沁瑶做介绍:“这是我三哥的幼女,在郑家一众晚辈中极为出色,又历来懂事大方,极讨人喜欢,我见她在家无事,便接了她来长安傍我住些日子。她单名一个莹字,论理该叫你表嫂。”

郑莹目不斜视,上前给沁瑶行礼:“表嫂。“

一举一动极有规矩教养,就是面庞有些过于严肃,跟卢国公夫人平日与人交往时的神情如出一辙。

沁瑶不知为何看得有些想笑,仿佛眼前站的是变小了一圈的卢国公夫人,处处都有卢国公夫人的影子,有趣的是,这个人还一板一眼跟自己见礼。

她忙挽郑莹起来,笑着看她道:“既然来了长安,姨母一时半会都不会让你回颍川,你无事时到我们府中来坐,我还有几位同窗,都跟咱们一般岁数,都是爱玩爱笑的性子,改日邀了你一道出来玩。”

郑莹微微笑着看一眼沁瑶,垂眸应了,“多谢表嫂。”

卢国公夫人面露愉色,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见完礼,开口问沁瑶,“你跟惟谨一道来的?”

沁瑶笑着说是,挨着卢国公夫人下首坐下,“他说有些日子没见姨父姨母了,心里很是挂念,特来给二老问安。”

卢国公夫人情绪向来不外露,但听了这话,眸子里仍涌上一层笑意,“惟谨这几日不值防,既然来了,你们中午留在姨母家里用膳可好?”

沁瑶正求之不得,高高兴兴道:“就算您不说,我们也打算在您这叨扰一顿再走呢。”

“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卢国公夫人忙吩咐下人去准备蔺效爱吃的菜,“惟谨自小便将这当作他半个家,未成亲前,常来吃住,跟三郎同进同出的,比亲兄弟还亲,也就是后来三郎在外头学了坏,开始往房里纳人,他才多了份顾忌,不再日夜跟三郎厮混了,却也没少隔三差五过来跟咱们一道用膳。说来也好笑,三郎如今倒是转了性,将他院里的姬妾一并遣散了,房里清净得很,可惟谨又成了亲,不是在宫中轮值,便是回府陪伴你,两兄弟三天两头见不着面,到底不能像小时侯那样形影不离了。”

沁瑶红着脸含笑听着,不经意看一眼卢国公身后的郑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卢国公夫人说到蒋三郎往房里纳人之事时,郑莹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可耳朵尖却红了起来,像是有些害羞。再仔细一瞧,眸光却比之前更为冷漠,嘴角抿得紧紧的,竟透着几分嫌弃的意味。

沁瑶看着更觉有趣了,这位表小姐敢情是嫌弃她表哥的品行了,而且还毫不掩饰地在姨母面前表露出来,可那不受控制的脸红……又是什么意思呢?

卢国公夫人似乎不必看身后便知道郑莹是什么表情,也不接着往下说,话锋一转道:“咱们园子里花匠调弄的几盆兰花开了,品相甚好,左右今日天气还算和暖,咱们光在此处坐着说话不利于消食,不如到园子里去转转。”

沁瑶正愁找不到机会跟卢国公夫人单独说话,闻言忙点头附议。

到了园中,沁瑶跟卢国公夫人并肩而行,有意放缓步子,落在众人身后。

沁瑶见机会甚是难得,却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卢国公夫人是聪明人,早就看出沁瑶欲言又止,分明是有话想向她打听,便挥挥手令身旁的下人们远远退下,宽容地轻拍了拍沁瑶的手背,问她:“说罢,可是有什么事要问我?”

“姨母。”沁瑶讪讪地看向卢国公夫人,“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正所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沁瑶只觉得自己之前的拐弯抹角简直多余,便将顾虑放到一边,理了理满腹的疑问,开门见山道:“其实也不为别的,就是想您可还记得那晚书院里出现大批怨魂的事?”

卢国公夫人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沁瑶,“那晚发生了那么多事,不但冒出许多怨灵,第二日拂晓陆女官又在书院自缢,我想不记得都难。”

沁瑶跟卢国公夫人相对而立,见卢国公夫人眼里浮动着隐忧,显然也对此事存疑,暗暗点头道:“再后来,书院便被皇上下旨关闭了,这是二十年来,书院第二次被下旨关闭。听说二十年前书院被关闭时,您也在书院任女官,晚辈就是想问问您,当年先皇也是因为书院因了有了邪气或出了人命案,才不得不下旨关闭书院吗?”

卢国公夫人面色转为凝重,皱眉看着沁瑶,久久未答。

沁瑶硬着头皮顶住卢国公夫人带着审视的目光,心里头却直打鼓,生怕卢国公夫人非但一个字不肯透露,还会申饬她多管闲事。

所幸卢国公夫人不过盯着沁瑶看了一会,便开口了,“当年的事说起来并没什么出奇之处,既然你这孩子想问,跟你说说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