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回 宝鉴吐乾焰 一击摇芒弹月弩 鬼声逃魅影 满空飞血散花针(第4/5页)

鸠盘婆听着老魔厉声喝骂,始终冷冷地望着,双目碧瞳隐泛凶光,任其叫嚣,直如未闻,也未出手。铁姝早已暴怒,两次将手扬起,均被鸠盘婆摇手止住。鸠盘婆听到未两句上,瞥见老魔手掐魔诀,知其死前还想用魔教中最阴毒的恶誓,拼着多受苦痛来咒自己,心中忿怒,表面仍声色不动。等到老魔把手中魔诀照准自己头上发出,待要把手伸向口内,这才狞笑一声,面色一沉,把手中鸠杖往前一指,立有一条血影由鸠口内电掣而出,朝老魔身上扑去,当时合而为一。赵长素原想借着说话,暗施阴谋,冷不防猛下毒手,以本身元神与敌一拼。虽知双方法力相差悬殊,想要同归于尽决办不到,但只要骤出不意,抢先发难,鸠盘婆惟恐她师徒受伤,必要猛下毒手,将己杀死。仇虽报不成,却可求得一个痛快而死。哪知鸠盘婆因他宠妾灭妻,忘恩负义,饮恨了多年,立意报复,连大敌当前均无暇顾及。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以全神贯注在他身上,早有准备,魔法又高得多,动作比他更快。赵长素手才人口,还未及咬断向外喷出,血影已经上身,为神魔所制。不特有法难施,连言动均受了仇敌禁制,不能自主,身遭惨祸,还受大辱。又想起仇人先前口气,不知还有什么残酷花样。事已至此,无计可施,眼睁睁望着仇敌将下杀手,休说抗拒,连耳目五官均不能随意启闭。最难受的是那被三枭神魔吸去精血只剩皮包骨头的一只有手,刚塞到嘴内,牙齿已深嵌入骨,但未咬断,便为魔法所制,通身如废了一样,不能拔出。所施魔法又最阴毒,已经生效,但未发难,变为反害自身。仇人对此偏是不加禁制,只觉利齿深嵌指骨之内,奇痛攻心,一阵阵的血腥气,直往鼻中钻进,深入喉际,臭秽难闻,呕又呕不出来。空自痛苦激怒,冷汗交流,连想暂时急晕过去,少受片时的罪都办不到。干瞪着一双三角小眼,连痛带急,心脏皆颤。

赵长素料定鸠盘婆所下毒手还不止此。苦熬了一会,果然鸠盘婆先朝铁姝嘴皮微动,然后冷着一张丑脸,微笑说道:“以你忘恩负义,对我那等残暴,容你今日惨死还是便宜。你不是想你那心上人吗?我命铁姝将她唤来,容你一见如何?”赵长素见她说话时满脸狠厉之容,料定不怀好意,凶谋毒计必然残酷。话没法出口,连想闭目不看也办不到,只得由鼻子里悲哼了一声,战兢兢静待仇人宰割。随见铁姝将手中三角令牌朝空一招,厉声大喝:“贼淫妇速出待命!”隔不一会,便听一种极凄厉难闻的惨啸应声而来,乍听好似相隔颇远,少说也在百里之外。但那啸声凄厉悠长,划空而至,并未中断,来势更快。

易静、石慧见敌人内江,反正不能免难,乐得乘此时机暗中准备,观察一点虚实。便不去理睬,各自运用法宝、飞剑,加意防护,静看敌人闹什花样。及听悲啸之声破云飞堕,往前一看,乃是一个黑衣女鬼。看去身材瘦长,细腰纤足,一张薄皮瘦骨,微带长方形的鬼脸,面容灰白,全无血色,骨瘦如柴。貌虽不美,衣履倒还清洁。颈间挂着一个金锁,乍看直和生人差不许多。先落到铁姝面前,望着令牌下拜,刚低声说了一句:“贱婢待命,请仙姑恩示。”铁姝突把青森森的凶脸一沉,狞笑道:“你的情人丈夫怜你在此受苦,特向教主求情,容他一见,同你一同上路,你可愿意?”那女鬼想是遭受恶报年时太久,对方习惯和那毒刑均所深知,一听口风不妙,吓得面容惨变,周身乱抖,颤声悲叫道:“仙姑开恩,贱婢自知以前蛊惑老鬼,播弄是非,累得教主为我这淫贱夫妇受尽苦痛,罪恶如山。虽然日受刑罚,仍仗教主大恩宽容,才保得残魂至今未灭,仙姑行罚又格外宽容,恩重如山。方才正在黑地狱中待罪,忽听恩召,闻命即行。因知仙姑厌恶污秽,又特忍受奇痛,在净身池中将周身血污匆匆洗去,方敢来此待命。这些年来,休说不曾想过老鬼,而且恨他人骨,便他真个来此,贱婢也决不愿见他的了。”易静不知鸠盘婆暗用魔法捉弄女鬼,用心残酷,见女鬼只对铁姝一人对答,鸠盘婆在旁直如未见,不禁奇怪。铁姝已冷笑答道:“当初你千方百计谋嫡夺宠,此时偏说这等违心的话,见与不见,由不得你!”女鬼听出口风越坏,好似怕极,颤声悲呜道:“仙姑开恩,念在贱婢这多年来始终恭顺,早已痛悔前非,无论有何吩咐,粉身碎骨,无不唯命。只求仙姑在教主面前稍为解劝,免和那年一样应对错误,使教主生气,增加贱婢罪孽,就感恩不尽了。”铁姝狞笑道:“淫泼妇,不必假惺惺。我不骗你,老鬼实已来此,也只今日一见,除却教主开恩令你随他同行,以后更无相逢之日。不信你看。”

鸠盘婆也真阴狠,自己不现形,只将老魔赵长素现出。妖妇原因以前阴谋害人,造孽大多,身受恶报已有多年,又在鸠盘婆师徒积威之下,日受诸般痛苦,对于赵长素自认为惟一救星。但知魔法厉害,赵长素决非其敌,惟恐铁姝故意试探,只好假意悔祸心诚,不愿再与老魔相见,心实求之不得。又以铁姝性情反复,喜怒无常,又是执刑的人,前月回山曾说与老魔相见,托其照应,自己当日还免去一顿毒刑。如非铁姝说时神情不善,妖妇乃惊弓之鸟,心中胆寒,早已承诺求告了。及听说完,铁姝把手一指,妖妇目光到处,果见昔年因为宠爱自己而身败名裂的旧情人站在一旁。以为双方以前原是师徒,也许年久仇恨已消,气也出够,老魔托铁姝向对头解劝释放自己,也说不定。人当急难之中,随便遇着一个相识的人,便认为是个救星,何况又是最爱自己的旧情人。加以平日所受酷刑,楚毒太甚,有胜百死,当此度日如年,忽然发现生机,怎不喜出望外。惊喜交集之下,兴奋过甚,当时也未看清,刚脱口急呼得半声“夫”字,猛想起魔女心意尚且难测,心胆虽然发寒,终压不住多年苦望,早眼含痛泪扑上前去。晃眼飞近身旁,正要抱头哭诉,忽然发现赵长素形容消瘦,一臂已断,另一手塞向口中,睁着一双三角眼,一部络腮胡子似被烈火烧去,剩下许多短植,刺猖也似,衬着一张狭长灰白、似哭似笑的丑脸,望着自己一言不发,好似心中有话无法出口,神情狼狈已极,不禁大惊。

妖妇暗忖:“对头恨我入骨,老魔当初又有誓不再见的誓愿,怎会来此?又是这等狼狈神态,莫非是为救自己被人擒住?昔年老魔如听自己的话,先将对头杀死,哪有今日之事?只因自己不曾强迫老魔下那毒手,老魔再一疏忽,被对头逃往铁城山,巧遇魔主,反倒转祸为福。不久便将自己擒去,残杀炼魂。老魔虽然偏向自己,但这么多年来,明知自己日受毒刑与那炼魂之惨,始终置之不问。今日才来,又是这等神态。如再不知自量,来此冒险,意图尝试,岂不害我加倍受苦?”想到这里,顿犯昔年淫凶悍泼之性,又想借此证实前言,表明心意。这一勾动平日所积幽怨,觉着老魔弃她不顾,于是把所有怨毒全种在老魔一人身上,由不得细眉倒竖,小眼圆睁,扑上前去,一把抓住老魔前胸,咬牙切齿,先咒骂道:“你这丧尽天良的老鬼!你对教主忘恩负义,却害我遭此恶报,死活部难。固然我当初淫凶泼贱,信口雌黄,而你这老鬼何等狡诈机警,焉有不知之理?如今罪孽被我一人受尽,你却任意逍遥,置之不理。我宁愿在教主恩宽之下受那恶刑,也不愿再与你相见,你还有何脸面,来此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