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露馅

“侯爷,李御史一刻前去了沈府。”阿良奉上一碗醒神茶,递到柳长泽手边。

柳长泽下颌骨咬的突起,将手中沈是今日用过的笔一把丢了出去,“半夜三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密谋之事吗!蠢货!蠢货!”

阿良挑眉,你也没少半夜三更去找沈大人吧……

柳长泽不写了,气的又拿起那本方晾干墨不久的策论看了起来,然后拽着阿良过来,指着数十页以后的一个“生”字,点了两下。

阿良会意的说,“这个字完全不像先太傅之笔,依照太傅习惯,应是入笔时重,收笔时飘逸,而这个‘生’字,写的太过遒劲扁实了,倒有几分隶书之姿。”

柳长泽不爽的哼出一声,“赝品。”

阿良:“……”

阿良觉得自己看了个鸡蛋里抠骨头,几百字里抠出一个,不必,不必,大可不必……

况且赝品,你捧着看几个时辰算怎么回事?

阿良感觉自己像一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

李云赋自知应长望认定的事情是不会扭转的,他不能坐以待毙,两日之时,他必须让洛江众人无心关注国子监,如何是好?除非让洛江水利出现异常,但……这样有害于民之事,他是断断不可为的……

他心急如焚,想着要不要寻文通兄相助,帮忙遮掩应长望身份,但是听闻文通当上国子监,似乎有付家助力,他又不敢拿长望冒险……

等等,他忽而想到,既然所有人都不知应长望身份,那么沈兄怎会注意……

他旋即去了沈府。

已是深夜,沈是仍然是外出的一套衣物未换,李云赋更加坚定了自己想法,他一进了沈是寝房,便跪了下来,“沈兄既早知应长望身份,定不会毫无准备,请沈兄鼎力相助!”

沈是愣了下,迟疑道:“你似乎对他过分关心了……”

李云赋不善于说谎,更不会骗朋友,这一下便沉默了下来。

沈是思前想后心中约莫有了定数,他问道:“你没有劝服他?”

李云赋摇头,“他恨我入骨。”

“因为萧将军之死?”

李云赋抿唇。

“萧将军却也有错,也不能全然怪你,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吧。”沈是道:“起来吧,地上凉。”

李云赋未起,而是往地上叩首一下,随后说:“我并非信不过沈兄,只是我答应过萧将军,会照顾好寄北的。我不能让他以身涉险,沈兄能否将计划告知于我。”

沈是犹豫了。

李云赋见他有所松动,又添一灶火,“沈兄不必怕我泄露……我、我……我许是心悦萧寄北的……”

沈是睁大眼,虽有些许猜测,但骤然听见亲口承认,仍是大吃一惊。

“你何时起?”

“彼时心动,已是深种。”

“那宋知礼……”沈是喃喃道:“你打算怎么和知礼交代?”

李云赋眼睫颤抖,“我会与她说明,若她不愿自会抗旨,若她愿意,我也会一辈子倾尽所有的待她好。”

“糊涂。”沈是骂了句,又想起来,自己才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求沈兄告知于我!”李云赋再次坚定道。

沈是叹了口气,“你快些起来,你此去洛江也是学坏了,连逼迫人这种损招也学会了。”

李云赋闻言羞愧垂头。

沈是将窗户拉了下来,“我并非不告诉你,只是此时并无全然把握……”

“何意?”

沈是用手指蘸清水,在桌上写下几行字。

“证据确凿?”李云赋惊讶。

“迄今为止,我所问之人,皆是正确。你一行洛江几十余人,我有五位能够有七成把握。”

李云赋恍然道:“届时人人自危,自是无心关注区区国子监小事。”

沈是点头。

“那么沈兄属意派谁去揭发?”李云赋问。

沈是以食指轻指了下自己。

“不可!”李云赋惊呼。

沈是摆手,“你不明此间弯绕,状告一事便是掀了脸和柳家对立,若是成还好说,若是不成,来日种种报复,我去兴许还有生路。”

李云赋仍是不允。

沈是自嘲道:“别忘了,我好说歹说,也是侯爷亲自抛过绣球的人,左右侯爷活着一日,他人便不敢过分冒犯于我……”

“沈兄,你与寄北毫无渊源,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有渊源的……”沈是失神,“何况为人臣者,若知忠义之后遇险不救,反而隔岸观火,那这个国家也算到了头。”

李云赋目光微动,他道:“沈兄方才只写了一人,那么其余四人呢?”

沈是缓慢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此事便不必云赋费心了,夜深了,明日还有早朝,云赋早些休息吧。”

李云赋未动。

沈是轻拍他的手,宽慰道:“此行我把握有八九成,你且宽心,若真有事,还得靠御史大人捞我一把呢。”

沈是口吻轻松,但态度却十分决然。

李云赋心情越发沉重,他思绪过了万千,似乎抓住了一条线,然后拜别了沈是。

……

“侯爷,李御史求见。”阿良忐忑不安的说。

真是造孽,谁来不好,偏偏是李御史。

柳长泽从沈是誊的书上抬起了眼,阿良不忍直视后果,却闻柳长泽笑着说了句,“终于来了。”

阿良:“……侯爷在等他?”

不知为何,阿良仿佛从侯爷眼底看到了些幸灾乐祸。

“等很久了。”柳长泽微眯着眼,又看起了书。

阿良:“?”

不是等很久了,怎么又看起了书?

阿良不敢多言,许久后,“侯爷半个时辰了,李御史仍是未走。”

柳长泽问:“还有多久卯时?”

“两个时辰。”

柳长泽颔首,“差不多了,放他进来吧。”

李云赋火急火燎进了书房,只见侯爷亦是衣衫齐整,头上还带了十二翅的发冠,整个人显得贵胄难言,“下官叩见侯爷,事出紧急,扰了侯爷清梦,下官深感抱歉。”

柳长泽沉默许久,李云赋甚至以为他已经被遗忘了,正想在出言提醒时,柳长泽方站起来,威势逼人走到他面前,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李云赋正色道:“明日沈兄欲状告蒋侍郎一众,我恐有危,还望侯爷相助。”

“蒋图是柳家的人,我亦姓柳,你缘何敢来寻我?”柳长泽斜睨着他。

“沈兄说,侯爷是他喜欢的人。”李云赋顿了下,“况且侯爷长子未娶,而太后指婚付柳,侯爷与沈兄应是一条路的吧。就算不是,我宁愿计划毁于一旦,也不愿见正直之士蒙冤。”

阿良看着柳长泽不经意上扬的眼尾如是想到,这李御史是个人才啊,第一句就把侯爷给哄好了,要学习。

柳长泽淡淡道:“你算半个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