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示弱(第2/2页)

阿良咽了咽口水,想起上次沈是喝醒酒茶时的淡然自若,和现在截然不同的表现,这药得多苦啊……

他立即端了杯温水给沈是漱口,还拿了一叠梅干让他压压。

柳长泽从始至终只喝了一杯茶,而此时,却连喝了三杯。

沈是从眼缝里瞄见,便深嗅了一口茶香。

雪山银芽,长泽喜欢。

沈是咬了一片梅干入口,嘴里好受了些,讨好的笑着说:“有劳侯爷费心了,能否将此方抄录一份于下官?”

柳长泽走了过来,微仰的下颌透着一股漠然的味道,他没有看沈是,眼光斜移到一旁的阿良身上,警告似的看着说:“不给。”

而后端走了阿良手里的梅干。

一颗不剩。

阿良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问:“大人还苦吗?”

沈是摇摇头,笑着说:“没有之前醒酒茶苦,不必担心。”

阿良错愕。

若是没有,大人缘何反应这么大?阿良抬头看了下消失在月洞门里的侯爷,莫不是……

在属意之人面前,忍不住示弱?

沈是说:“先行告退。”

阿良送了人出府。

沈是今夜在院子里坐了很久,他平生第一次看到月亮,星星,夜空里的云朵。

但没有觉得多美,甚至没有心思去看看京城的夜景,而是生出一阵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的思乡之情,他父亲还安好吗?说好的等朝野稳定,便回徽州陪他养老,也没来得及……

会不会现在也在看同一轮圆月呢?

……

柳长泽十分好奇夜盲者能视物时,会做些什么,他从前研究破明引的时候,寻过不少人来做实验,有看夜景的,有去喝花酒逛青楼的,有伤感的写了一夜诗的……

但和太傅这般相似的沈是,会做什么?

柳长泽走在沈府围墙的青色砖顶上,看了沈是许久,很安静。

静的仿佛没有生息。

柳长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难道看见夜色不欢喜吗?

难道不想去看看这盛世繁华吗?

怎么就呆呆傻傻的坐了一晚上,还不披件大氅,也不带个手炉。

忽然沈是动了一下,柳长泽看到他对着溶溶月色笑了一下,极尽温柔,犹如太傅重生。

柳长泽偏头眨了下眼,心中苦涩又惆怅。

再行看去时,沈是正从腰间取出了一支紫竹凤萧。

柳长泽抿紧了唇,他也会吗?

沈是先吹了一小段温厚、圆润如他人一般调子试音,柳长泽听的旧情涌上心头,目光颤动。

他踏着月华向沈是走去。

临近时,沈是正式吹起了乐章,是一首悠长又寂寥曲子,令人勾起无限伤怀,尤其是那蓦然而起的高音之后,遗留下的哀婉余韵,蕴藏着莫大的深沉与空洞。

沈是吹了一曲《折柳》。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沈是听见脚步声,回头看去,宝蓝色江牙海水的蟒袍映入眼帘,而那张脸在疏影横斜的夜色里,俊美的摄人心魄。

一片竹叶悄然落下。

他还没来得及去唤柳长泽,便见对方黑着脸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浴火罗刹般煞气腾腾的背影。

沈是意识到,他方才……

好像吹了曲“折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