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仅此一次(第2/2页)

承明帝似没有听到般的去接了吕公公手里的红梅,他两手一压,扯下拇指长的一截,带着两朵并蒂而开的花,走到沈是面前。

而后,伸出粗糙的指腹压着沈是的下颌的软肉,极具威胁的向上抬。

柳长泽侧目看去,指节微动。

沈是无畏谏言:“臣以为,新政不应干涉市场,唯有放手让商贾互相竞争,形成良态的货价平衡,国民经济才能真正繁荣昌盛。”

不应干涉,那新政一直干涉,岂不是再逼皇上承认自己错了,吕公公听的后颈发凉。

承明帝问道:“侯爷以为如何?”

沈是目含期待的向柳长泽投去,他知道,只要柳长泽点头,便是给圣上递好了台阶,此事就算定下了。

柳长泽偏过头去,淡淡的说:“所言可行。”

“起来吧。”承明帝看着柳长泽颇有深意的笑了下:“你可是第一个抨击新政,还被侯爷认可的人,前途无量。”

他又将手里嫣红梅花,别在了沈是秋色云雁纹的衣襟上,但他的眼神却在观察柳长泽,他发现他的手越靠近一尺,柳长泽的脸便越难看几分。

他低头凑近沈是说:“寒梅傲骨。若运河可成,朕便准你所言。”

“圣上英明!”沈是躬身。

沈是低头看着花,欣慰的想他还是懂一个门生的,起码承明帝的劣根性没变过,夸他就夸他,搞的这么……寓情于景……

沈是想起从前承明帝总在他病中差人折两枝奇奇怪怪的花送到他府上,一时兰花、一时新梅、一时梨花,反正时令开什么送什么,还说是学生无法前来,以此祝愿老师早日康复。

其实他也领情,圣上是想在万民面前表示出他这个太傅的重量。

只是每次都赠花,让沈是感觉别别扭扭的,甚至有点恶寒。

这样想来,柳长泽熬得那些巨苦无比的药,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了。

承明帝似想起了什么:“沈少卿人缘倒是不错,今有侯爷为你美言,昔有给事中为你跪御史台上谏,连宋阁老都惊动了……”

美言。

沈是无语,这哪里看出来的美言了……

“阁老怜惜文人,天下有名。侯爷深明大义,但行利民之事,而给事中李云赋是臣同科,为人性情耿直,更是介直清流。臣不敢玷污三人高尚品行……”

承明帝挑眉看他,一段话倒是把自己洗了个干净,都是别人品德高尚,他没有拉帮结派,聪明的更像太傅了。

这很有意思,但不及气柳长泽有趣。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想要一模一样的人,也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朕有些乏了,退下吧。”

两人告退。

承明帝看了眼两人,倒也是般配的紧,他嘴角扬了下,往新宠美人处走去。

柳长泽藏得很好,甚至藏出来逼死太傅、憎恨太傅的名声,他又是如何从蛛丝马迹里发现柳长泽仰慕太傅的呢?

同窗多年知根知底吗?

当年连照顾太傅多年的阿良都没看出来,他又怎会发现。

不过是在每次望向太傅的时候,却看见太傅眼底的目光都落在了柳长泽身上。

他顺着视线嫉妒的去看柳长泽,而柳长泽是躲闪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柳长泽居然不敢看太傅。

太可笑了。

他趁着太傅背过身书写经纶时,想去嘲笑柳长泽几番,没想到看到一直低着头的柳长泽,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那道背影,露出痴迷的神情。

大家都一样。

纵然太傅的目光不会落向他,但柳长泽也得不到。

即便装作一幅情圣的样子,到头来还不是和他一样,四处寻找着往日的痕迹。

他很畅快。

吕公公不解摇头,那个新宠美人长得只能算是清秀,性格也木讷,就因为偷偷爬在树上抓了一只小黄鹂,被圣上看到了,竟得了独宠,也真是怪事。

……

“侯爷!侯爷莫急着走……”沈是气喘吁吁的追在后面。

他方才去给吕公公塞了点银子,内侍自然是要打点好关系的,都是为官,都不容易。谁知一出来,便不见了柳长泽人,找了半天才寻到,和柳长泽交朋友好难……

“何事。”柳长泽双手环胸的俯视着他。

“方才多谢侯爷相助,如此大恩,在下已在庆元春设宴答谢,不知侯爷可否赏脸?”

柳长泽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沈是追了上去,死皮赖脸跟着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侯爷不给下官这个报恩的机会,下官会寝食难安的。”

柳长泽当他是空气。

很好有希望,换别人早被打了。

“侯爷,庆元春很贵,下官掏了一个月俸禄,才请的起一餐,请您纡尊降贵赏个脸吧。”

“若是不愿意,下官也只能每天试一试,静候侯爷音讯了,只是可怜盛意顺和,要和下官一同受苦了。”

柳长泽第一次听别人和他抱怨钱不够的问题,额角的青筋都起来了,他将手上的黑曜石丢了过去:“滚。”

沈是抓着手串,楞了一下,这是在给他钱吗?

柳长泽这个人也太别扭了吧,还好他已有所了解,于是一本正经的说:“既然有侯爷支持,下官日后一日三餐,皆定席位,等待侯爷大驾光临!”

柳长泽眉头拧成川字,怒瞪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返京后逐渐白皙的手上,那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串黑曜石,衬的那双手越发白皙莹润。

他很想把那破石头抢回来。

“再说一句,我就拔了你舌头。”

正欲继续走,忽然被抓住了衣袖。

他忍无可忍的想推开。

只见沈是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忽闪忽闪,像在问他:“去吃饭吗?庆元春的菜可香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琥珀色的光泽显得有些无辜。

柳长泽觉得烦死了,早吃早了事,他说:“仅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