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隔天安宁上完晚自习回宿舍,临睡前例行地翻了下手机,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那2000块秦威航居然忘了收,又直接给他返回来了。他只得又转了过去,附了条留言:秦威航,钱你忘收了,记得收啊!

微信发过来时秦威航正走出攀岩馆,他停下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不知该作何表情。

安宁放下手机躺了下去,接着微信就响了,他拿起来看,显示秦威航把那两千块收了。

看着微信页面,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酋长与造雨人的交流,撇去他刚发去的一句话,从头到尾就这么几条转账记录。秦威航并没有回他什么,但那一条接收提示弹出来,还是有种在和他交流的感觉。他笑了笑,放心地关机睡觉了。

周六他在KFC兼职,因为英语好,经理将他安排在前台,其实他倒更愿意去厨房,不用和那么多人打交道,前台其他的同事都是女生,就他一个男生,这家KFC不算大,但是这边是最热闹的商圈,而这家KFC是最老的一家,还真的经常有外国人进来点餐。在KFC打工快一个月,安宁感觉自己的英语听力和口语能力都突飞猛进,顿时就觉得站前台还挺划算的。而且这里排班比较自由,他一周只用工作一天,从早上七点干到晚上九点,累是累了点儿,第一天站得他腰都要断了,但是一天干下来就有两百块,要不是晚上宿舍要锁门,一直干到12点打烊的话,时薪还能翻倍。

本来这天约好和秦威航一起吃宵夜,但晚饭后一个女同事突然肚子疼,安宁起初以为是不是女生生理期疼,后来见她疼得越来越厉害,也吓到了,当时店里就六个人,除了他和厨房的一个哥们,其他都是女生,厨房不能没人,他便独自带人去了医院。急诊医生判断可能是急性阑尾炎,安宁在医院守着女生做检查,垫付了检查费,到快九点了,女同事的家属还没赶来医院,他只得给秦威航发了条微信:“不好意思啊,今天可能约不了了,我送同事来医院了,你明天有空吗?明天没空也没关系,可以以后再约的,真的对不起!”

秦威航很快回了他:没事,明天我有空。

安宁看着这行以句号结束的话,心终于定了定,放下手机只觉得如释重负。

帮同事付完检查费和输液费,他卡上一分钱都没了,后来女同事的男友终于赶到了,很焦急地问他情况怎么样,他说医生让暂时先输点抗生素,可能还是需要手术。听到手术两个字,安宁注意到男友的表情顿时有点吃紧,他们都是大学生,身在异地,谁都不容易,他看对方已经在为手术费犯难了,也没太好意思在这个节骨眼提垫付的事,就说:“那我先回店里了。”

男友才站起来,歉意地开口道:“对不住啊哥们,你垫的检查费我过两天……”

“没事,”安宁主动说,“等她好了以后再还我吧。”

男友道了谢,安宁就赶回KFC了。

反正等女同事来上班了肯定会还他的,再说大后天就发工资了,也没关系。这两天的饭钱他一卡通上还是有的,交通费上个礼拜也刚充过值,而且还有一顿宵夜不用他出钱呢。

***

除了周六在KFC的兼职,礼拜天安宁还接了一份家教的活儿,是大四的一位学长介绍给他的,只知道是单亲家庭的男孩子,刚上初一,等拿到地址才有点傻眼,居然是蓝田郡,他上网查了查,没错,就是那个据说有很多明星住的富人区蓝田郡。

单亲妈妈叫钱菲,一个人带着儿子袁小烨住在蓝田郡的豪宅里。安宁于下午三点准时按响门铃,候在门外时多少有点忐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现在的初中生,也担心有钱人会不会要求很高很苛刻什么的,然后就听见智能对讲器那边传来一声很温柔的女声:“哪位?”

“您好,我是来给您儿子补课的家教。”安宁忙凑近了说。

头一次上门,他带了自己的学生证,还有一些获奖证书啥的,拿出来时也觉得挺那啥,像在炫耀,但因为别人也不了解他,老实讲他都不知道学长是怎么推荐自己的,人家连面都没见就同意他上门给补课了。

钱菲见他这么正式,笑着说:“不用看了,我听小蔡说你是这届法学院录取最高分,我信得过他,你就直接给他补吧,他们老师布置了试卷,今天你可以先督促他做一遍,你就大致知道他什么水平了。”

钱菲的儿子叫袁小烨,个性非常叛逆,安宁一进他房间,看见穿着一身睡衣不情不愿地蹲在书桌前的袁小烨就觉得不妙,镇定了一下在身后关上门,袁小烨立刻转身盯着他,说:“首先我要声明一件事。”

安宁推了下眼镜,说:“你声明吧。”

袁小烨说:“我妈虽然叫我袁小烨,但其实我的名字是袁烨,袁小烨这名字是我幼儿园的时候用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安宁点头:“明白了,袁、烨,”他很郑重地叫了对方的成年人名字,走过来坐下,摊开试卷,“我们开始吧。”

袁小烨没给那叠试卷一个眼神,而是奇奇怪怪地问他:“我妈人不错吧?”

安宁愣了一下,说:“你妈妈人挺好。”

袁小烨挑着眉,不无威胁地道:“你知道我上一个家教是怎么被辞退的吗?”

安宁不知道,也不想有什么心理阴影,苦口婆心:“我们还是补课吧。”

袁小烨跟个小大人似的,一板一眼地说:“原则性的问题得先说在前头,之前那个家教,好像也是你们学校的吧,看到我妈又年轻又漂亮又有钱,就觉得她有利可图,可想错了,”袁小烨狠狠一瞪眼,“我一看他就不是个好东西。”

安宁心里咯噔了一下,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他听着袁小烨添油加醋地数落着上一任家教是如何如何的居心叵测,妄图霸占他们孤儿寡母的财产,不由回想起自己初一的时候,那时候父亲过世,他搬去和离异的母亲一起住,母亲离异后就再婚了,已经又有了一个儿子,那段时间自己心里也是敏感的,他在敏感中长大,明白那更多是一种防卫心态,十岁出头的年纪,其实已经懂很多了,却又总是被排斥在大人的世界外……

“你放心吧,”他打断袁小烨,“我对你妈妈不感兴趣,就算我对你妈妈有好感,也得你妈妈喜欢我才行,你觉得她会喜欢我吗?你妈妈那么高,有一米七吧,我才一米七五。”

连一米七五都还差几毫米呢,是四舍五入的一米七五……

袁小烨忍不住笑了,上下打量安宁,其实这个小哥哥长挺顺眼的,皮肤白得跟女生似的,一看就是个不喜欢晒太阳整天宅在屋里的书呆子,头发倒是乌黑乌黑的,营养都跑头发上去了吧,剪了一头简单利落的蘑菇头,一看就没花几个钱,但因为头发有几分天然卷,瞧着不土气,还挺可爱的,戴一副圆滚滚的眼镜,拜托这眼镜什么年代的了啊,还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卫衣,怎么看怎么像……他联想到什么,用力憋住了笑,很不以为意地说了声:“那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