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沈陵就醒了,也不知昨夜到几点才结束,他能睡一觉已经很满足了,早一点去茅厕解决一下生理。

在茅厕的门口碰上汤鸣则了,这家伙瞧着不太好,眼下发黑不说,头发都是乱糟糟的,看来是不会束发,两个人眼神对视一会儿。

汤鸣则很是嫉妒他这耳清目明的状态,他这一夜只小眯了一会儿,根本无法好好入睡。

两个人眼神交流了几秒钟,各自离去,沈陵进去如厕,出来后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凉意扑在脸上,人也更清醒了一些。

院试的第一日便不是什么好天,天气很阴沉,下午的时候下起了小雨,窗口边上都飘到,沈陵怕弄污了卷子,把卷子放在坐着的木板上,蹲下来写。

这贡院破旧得很,一下雨就感觉整个屋子都是潮潮的,木板上都渗着水汽的感觉,令人很难受,沈陵时不时用袖子擦试一下,生怕湿了卷子晕了字。

学政大人果然考究实际,讲究融会贯通,这律法的题目,学政大人直接拿了一个现实的案例问他们如何判决。背了这么多的都没有考到,不管古今,这条定律永远适用。

沈陵做完第一道律法,定睛一看第二道,竟是一道刑则的题!一时有些庆幸自己看了一下刑则,一时又后悔没有背一点,还好他还有些印象,能答出个几点。

不免想到了严清辉,这题想必很对他的胃口了。

可能现在天气不冷,吃馒头和大饼没有那么难以下咽,傍晚的时候小雨终于停了,沈陵擦了擦台板,点上蜡烛继续作答。

时间点一到,大家都停了笔。

沈陵几乎没有听到任何不合时宜的声响,官差有序地收走了试卷,大脑有些放空地想,这越往上人的层次越高,果然这院试就和童生试不一样了。

一天的紧张做题下来,真是精疲力竭,试卷一收走,沈陵就想躺下了,院试的题说难是谈不上,却总是超出自己的预料,哎,归根结底还是学得不够精深。

现在是初秋,夜里头稍稍有些凉意,不过这个时节科考,最怕的是老鼠,甚至还可能有蛇。沈陵把雄黄粉洒好,搭好床,躺在上面开始背一些诗文,他听见不远处大兄弟的咳嗽声,还有一些呼噜声。

睡着硬邦邦的板子,沈陵只感觉眼睛一闭一睁就已经是第二日,睡着了又好似没睡着,想想今天的考试,沈陵还是清醒了。

今天考策问和诗赋,是重头戏,沈陵拿到卷子就看了一遍题目,学政大人果然考了时政,问得是边境互市的政策,恰好是沈陵了解过的,心里颇为欣喜。

诗赋却是平常,此次考了一首词,用浪淘沙的词牌名,结合如今的季节,沈陵写过几首秋季的诗词,都翻出来想了想,稍稍结合了一下,这首词先有了主意,便先把这词写了。

打了几个草稿,最终定稿:浪淘沙白秋

“帘旧雨残痕,轻轻冷冷。

前堂一叶省秋深。

断雁碎鸣听不短的,

纷纷扰扰。

……”

沈陵没有抠字眼的习惯,一般定了稿子就不会随意修改,一些精益求精的读书人就爱抠字眼,会让整首诗有几个亮眼的字,达到点睛的效果。

今天的策论他很有感觉,恰好是之前了解过的,能够考到也是幸运至极,好处就在于别人还需要思考的时候,他已经有了思路。

洋洋洒洒,竟是连贯地写了下来,沈陵再确定一下中心立意,他是坚定地支持派,当然这种题目脑子没问题都会写支持,毕竟朝廷的指令都下了,如果不支持就是不支持圣上。不同在于,许多人支持在表面,内心还是有些不大认同的,就会表现为对其中某个点不认同,指出问题一类的。

沈陵并不,他觉得互市没有任何问题,经验都是摸索得来的,他从各个角度论述互市是应该的,并且应该扩大互市的范围,互通有无,与内陆的百姓加强互市,教化游牧民族,使其安顿,去其狼性。

虽然这样写冒进了一些,但沈陵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还是把这些话写上了,大不了下次再来。

望着那卷子,沈陵有些失神,暗叹一声,在古代这么多年他还是改不了这热血的性子,一遇到这种事情就容易暴露本性。

落棋无悔,沈陵把策论放一边,写下面的题目。

这三日很快就过去了,沈全和严小叔商量一下向商队租了一辆牛车,这几天下来肯定身子都要吃不消,他们离贡院还有些距离,租辆牛车用一天。

放人出来的时候,好几个人都是被抬出来的,沈全看得胆战心惊,严小叔都摸着胸口:“这跟进鬼门关似的……”

沈全:“可不,这还不是春天那会儿,好些人就差点冻得命都没了。”

沈全垫着脚尖看儿子的身影,见不到儿子身影他这心就一直提着。

沈陵听从父亲的,一出来就把蓝带字系手腕上挥,他人矮,容易湮没在人群里,沈全很快就发现了他,心中大定,赶紧挤入人群去寻他。

关在里头这几日下来,沈陵都没怎么睡好,脸色不用说,因昼夜温差大,最后一日流了鼻涕,没带帕子,都只能用外衣擦一擦,也没办法嫌弃自己。

沈全看着就心疼坏了,蹲下来:“上来,爹背你,咱租了牛车,快到车上去。”

“爹,我自己还能走。”沈陵不好意思。

沈全催促道:“快点,这儿人多。”

沈陵爬上去,沈全稳妥地背着他在人群里挤,沈陵那一刻感觉十分安心。

他们先上了牛车,很快严家叔侄也来了,严清辉没比他好多少,头发都乱糟糟的,但没病算是不错的了。

严小叔后怕地说:“听说有个考生因为生病还来考,出来就不行了,昏倒了。你说这没命了考中也没用啊……”

大家都想到了张伯礼,沈陵忙问道:“伯礼兄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好了,你们在里面的第二天就回建业县了。这孩子是个好的,还特地买点点心来感谢我们,说他爹脑子不清楚,和我们赔礼道歉,我们哪儿好意思生他的气。还是他那个爹糊涂,据说后来喝了两日的酒,把自己喝得烂醉,还是你严叔去给那孩子煎药。”沈全提起张家父子就不止地摇头。

严小叔憨厚一笑:“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那孩子瞧着也可怜。他爹醉成那样子,他瞧着习惯了,他爹喝醉了还在念叨科举,跟梦魔了似的。”

沈陵想到了范进中举后的疯态,虽说不是一个情形,但都是因科举而疯,张父的更让人捉摸不透,是他儿子科考,他怎么看得比命还重要。

沈陵是无法想象这种执念的,他自己也不可能变成这样。

沈全和严小叔商量什么时候回去,沈陵和严清辉都不想在这边等榜,等榜还需要六日,严清辉心疼住宿费,沈陵觉得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