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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秦昭昭回到宿舍后,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心情特别低落特别难过。虽然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毕竟这一回她曾那么近地看到了希望。可这希望如同美丽的泡沫花朵,色彩斑斓地诱惑她,却又那么轻易地破碎了,幻灭了。

  谢娅替她抱不平:“怎么弄成这样?好不容易走了一个凌明敏,又来了一个方清颖,真是前门去虎后门进狼。早知道这样,那天你真不该坐方家的车!”

  早知道——世事若有早知道就好了。秦昭昭想,早知道,当初她就不该坐方家的车,方清颖就不会有机会见到乔穆;早知道,当初她就不该参加方清颖的生日宴会,那样就不会认识孙良材;早知道,当初她就不该报这所学校,那样就不会和方清颖同学;早知道……如同生物链,一个个“早知道”链到最后——早知道她当初就不该生在长机,就不会从小就偷偷喜欢上和当地男孩子们完全不一样的乔穆。

  千怪万怪,秦昭昭怪来怪去只能怪自己,怪自己管束不了那颗不听话的心。明知没有希望,还要抱以希望。结果那一点绿芽般的希望不但没能为她带来感情世界的春天,反而让她整个人如堕冰窖。

  没有希望了,没有任何机会了。方清颖既然喜欢上了乔穆,乔穆的一切困难她想必都有办法解决。他外婆需要人照顾,她虽然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又有轻微洁癖,不可能替老人端屎端尿,但她可以请人照顾。方家家境那么好,请上十个八个人伺候外婆恐怕都不在话下。她这个任劳任怨的田螺姑娘,在高贵富有的天鹅公主面前,连最后一点优势也一败涂地。

  不出秦昭昭所料,当她又一次去乔穆家时发现那个饶舌懒惰的保姆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竟是方家的保姆。这位保姆兰姨以前经常来宿舍帮方清颖换洗床具,她们宿舍的女生都认识。

  乔穆说这是方清颖介绍给他的新保姆。原来那个保姆越来越不像话了,那天他无意发现她居然偷吃他买给外婆的补品。那些补品都不便宜,他自己处处节俭,省下钱买补品给外婆补身子。可现在看来,也不知到底是补了外婆的身子还是保姆的身子?他很生气地说了她几句,她倒比他的声音还大:“不就是吃了一点东西嘛,上海人真是小气巴拉的。每天照顾你家老太的屎啊尿的我多辛苦呀!吃点东西补一补也很应该吧。”

  乔穆忍无可忍地要她收拾东西走人,再继续留她就更是助长她的气焰了。到时候,这个家真不知道谁是主谁是仆。

  保姆走了,乔穆又得继续寻找新保姆。方清颖正好过来学琴,听闻此事,马上说:“我推荐一个保姆给你吧。她以前在我家做的,非常好的一位保姆。”

  乔穆很满意方清颖介绍来的新保姆。兰姨爱干净,做事勤快。照顾人时又很细心。她是上海人,烧得一手地道的上海小菜,外婆吃得很高兴。而且她还能带猜带蒙地和外婆交流。她来了不过几天功夫,外婆就喜欢上她了。虽然脑部萎缩让外婆说话含糊不清,表达上有困难,但她只要一看到兰姨就会朝她一直笑一直笑。

  乔穆对兰姨是十足十地满意:“前前后后换过那么多位保姆,现在总算找到了一位好保姆了。秦昭昭,这次真是要多谢你的同学方清颖。”

  秦昭昭勉强一笑,机械地附和:“是啊,真是多亏她介绍了一个好保姆。”

  方清颖的保姆兰姨据说年轻时嫁过一个男人,结婚好几年后都没有生养,后来查出是她的问题就被丈夫赶回了娘家。那时娘家父母已经不在了,哥嫂容不下她一个吃白食的,她就离开那个家做保姆养活自己。她的第一家雇主就是方家,替方氏夫妇带他们的独生女儿方清颖。因为她没有自己的家也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来到方家后,完全把方家当成自己的家事事上心,把方清颖当成自己的孩子处处疼爱,疼爱之心甚至比她的亲生母亲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久而久之,方家也不拿她当外人了。方清颖曾经在宿舍说过:“我爸说了,兰姨就像亲妈一样把我带大,以后她就是我们方家的人。养老送终都是我们方家的事。”

  兰姨在方家早已不被当成保姆看待了。方家另外还请了两位保姆,一位负责打扫卫生,一位负责洗衣做饭,她只管事无巨细打理方清颖的生活起居。现在方清颖把她安排到乔穆家来照顾外婆,根本就是把一个体己人放在乔穆身边。秦昭昭更加板上钉钉地确定她喜欢上乔穆了,否则兰姨不会过来帮忙。

  这天秦昭昭在乔穆家是一个典型的客人,什么都不要她管,什么都不用她做,兰姨全部打理得井井有条。枯坐了一会,她就告辞离开了。

  时令正入秋,满街绿荫开始泛黄或转红。一阵风过,有零星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落。秦昭昭的眼眶里也有泪珠想要挣落,她竭力把它忍回去,在心中反复对自己说:不要难过,乔穆本来就不是属于你的。这不算失去,有什么可难过的?

  的确,这不算失去,因为她从来也不曾得到。但为什么,她的心却还是一阵又一阵不可自抑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