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乖巧躬身(第2/3页)

小木赞了个,把老疯子打发走了。和这种老布尔什维克谈话,理论基础很重要,小木明显差人家太远,所以所谈甚浅,顶多是找到骗人家干活的理论支持。

清理花圃干得不错,小木把一筐垃圾提着,倒到了门口桶里,心里有事了,在垃圾桶里拣着半黄半绿的残叶,用指甲劈着细细的技节,把蝴蝶钉在一张纸上,用时不久,完成了一个简易的标本。

他准备送给其中的一个疯子,那个经常袒开胸怀露着乳房的女人,做完了,起身看看,这院子里嚎的嚎、哭的哭、笑的笑,目标正倚着楼角,用猎艳的眼光审视着她已经看不懂,已经缺乏外部感知的世界。

她是个遗容师,那么爱美应该能唤起她曾经的记忆吧,小木蹑手蹑脚,走到她身边,冷不丁把标本亮在她眼前,兴奋地问:“漂亮吗?”

女人眼睛一滞,时间仿佛凝固了,她痴痴地盯着纸上五彩斑斓的蝴蝶,像是害怕、像是紧张、像是期待,慢慢地伸着手,蓦地小木抽回去了,那女人一下子好失落,哀求也似地看着他。

“看着我……其实,你比它还漂亮……照我说的做,这样…这样……这样系好扣子,这样……这样就更漂亮了……要这样的话,我每天给你捉蝴蝶……好吗?”小木教着她系扣子,意外地,那位女人笨拙地、犹豫地系上了扣子,然后眼睛痴痴地盯着小木手里的手工标本。

“每天穿整齐、打扮漂亮……这就是你的,拿去吧。”小木笑着递给她了。

那女人兴奋而幸福的接到手里,目光一动不动地,喜出望外地看着,仿佛这是她熟悉的东西一样,让她变得投入,变得痴迷。

小木笑了,想了好久才想出这法子来,不经意侧头时,这一幕恰恰落在了白医生眼中,他挥手打发走了汇报的护士,招着手叫着小木,然后好奇地看看,等小木小步上来,他好奇地问着:“你给了她什么?”

“一只蝴蝶标本……嘿嘿,注意力转移,心理治疗的一种方式。我对你们的不作为很有意见啊,就让人家天露俩大胸那么显摆着?”小木道。

“那你觉得你做的就有用了?”白医生不动声色问道。

“那总比不作为强吧。”小木道。

嘿嘿,白医生惯有的阴险微笑,笑着笑着,示意着小木朝后看,小木一回头,脖子一梗,惊得一口把自己拳头咬住了,那位女病人贴着墙,四肢张开,神情肃穆……那样子,正像铺在他脚上,那只蝴蝶被钉成标本的样子。

“认知性障碍,她曾经是遗容师,失去正常认知后,她把自己等同于经她手化妆过的遗体,所以经常赤身裸体……没错,你发现了她的爱美天性,成功把她变成蝴蝶了……”白医生笑着道。

“那还有治吗?这样真可怜。”小木道,为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而挽惜。

“造物的神奇,不是医生能解读所有人体秘密的……比如你,资料里描述的很不堪啊,吃喝嫖赌抽一应俱全,理论上你应该是个毫无同情心的人渣,可为什么,又试图帮助一位失去认知的病人呢?”白医生笑着问一头雾水的小木。

“法律里有侮辱尸体罪,说明就死人都应该有尊严,何况病人?那一帮男护工有意无意就来看人家饱眼福,我不信你不知道。”小木严词指摘道,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这就是我们无能为力的地方,没有那种药能治疗一个人心里的阴暗、丑恶、低俗、猥琐……别紧张,不是说你,你的心理要纯洁过大多数人,最起码要高于普通人。”白医生道,小木灿然一笑,却不料白医生追问着:“那能告诉我,以前为什么那么劣迹斑斑吗?”

小木愣了,倒没有觉得自己纯洁和高尚了多少,可思忖以前的旧事,似乎发现曾经的龌龊、丑恶、阴暗是另一个自己,为什么现在觉得连自己也有点无法接受呢?

“看来你开始省悟了,继续,好好干。”白医生微笑着道,很是欣慰。

他方走几步,可不料后面的小木在这样说着:“少来了,环境在人的性格形成上占主要因素,给你豪宅香车再来一大群美女,我就不信你还能这么道貌岸然。”

“所以啊,一定不能再让你回到那种低俗的环境中。”白医生回头微微一笑,把小木噎得直翻白眼。

法克……合伙算计我!

小木心里恶狠狠地道,他看得越清楚了,又是老爸收买了一群狗腿想法子折腾他,是忍,当然是孰不可忍,他心里泛着坏念头,又一次看向门外的另一层并不高的围墙,跑出去,跑出去就是香车美女佳肴醇酒的低俗生活,多么令人向往啊!

“小木,开工啦……”

铁门当当一敲,把小木惊醒,他应了声,朝门外奔去,出门没那么容易,得站在门口的摄像头下,等确认身份上,电子门锁才能打开。

等他出去,一列餐车已经推向食堂了,其中一位最胖、最高、嗓门最大的女人,就是他的搭档了。

姓顾,叫啥没记清,不过私下人都叫顾大嫂,这名字和人长相,能让人想起水浒里那个母大虫,事实上这位顾大嫂一点不比母大虫差,几十斤的饭桶,她一手拎一个,腾腾往餐车里倒,几百斤的餐车她一个人推得就飞快,多一个小木,无非是多个打下手可有可无的帮工而已。

开饭时间到了,说起开饭小木到现在都有心理阴影,可也没想到,最简单的吃饭是这群精神病人管理和治疗的一大难点,很多人健忘到没有食欲,很多人已经颓废到疏于进食,有一半需要护士和护工帮忙,你得硬拽着他来吃,而且还得防着他胡吃进食过量,而且还得把饭菜搅好,否则他们不是光吃菜就是光吃饭,根本没有味觉差别,头天见到个奇景,有个病吃着吃着就蹲过一边,小木一瞅,这丫的,直接脱了裤子扑哧扑哧就地大便,更让他匪夷所思的是,那些该吃的照样吃,根本没觉得边吃边拉是个什么问题。

然后倒是他被恶心得一天没吃东西。

开饭了,难题就开始了,护干和护工开始劝着、哄着、拽着,把这些或轻或重的患者拉到厅里简易桌边,看着吃饭,有几个重度患者不好对付,比如那个一直蹲在墙角觉得自己是小蘑菇的,得两个护工架回来吃,比如老布,你得和他讲人是铁、饭是钢、肚子吃饭革命才有希望。最难的莫过于那位长嘶短叫吼一天的病人,这个也有办法,就需要顾大嫂出面。

这场景每天发生,每天捉人回来吃饭,顾大嫂甩着大膀,晃着海碗大小的胸,蹬蹬蹬在院子里地动山摇一走,指着那吼叫的更大嗓子一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