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里边有潜水的妻(第2/5页)

那男生见了管鹿鹿,面带陈冠希似的微笑,优雅地走上前,递过鲜花,咬着舌头,铁了心要用普通话代替他的东北口音。

“你好,管鹿鹿,我叫孟浩,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管鹿鹿没有接话,礼貌地笑了笑:“谢谢你啊,我还有事。”说完径直穿过马路。

虽然现在知道管鹿鹿当初接近自己是有着一定的刻意,但他们的恋爱过程真的很美好,很值得回忆。可这个时候去追忆,显然不合时宜,只会让自己更加伤心。

于是杨墅想到了惨死多年的妈妈。

妈妈的容貌在他的印象里已经模糊,他只好翻出老照片追忆记忆中遥远的她。

一张张照片翻过去,目光停留在一张妈妈初中毕业时的照片上。由于这个班级的学生很少,所以照片里那个戴眼镜的脸上有枫叶形状胎记的男生,很快就引起杨墅的注意,好像是不久前在香村见过的单忠平。

他和我妈竟然是同学?杨墅惊恐地想到了什么。

手机突然响了,是杜宇打来电话,问杨墅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鹿鹿回去后泣不成声地收拾行李要走,他和彤彤无论怎么劝都留不住她。

“不用管她。”杨墅一声叹息,“随她去吧。”

翌日晚上,杨东海下班回家,打开防盗门忽然见到杨墅,他憔悴沧桑的脸上涟漪一样漾开了惊讶。他胡子拉碴地走进来,问杨墅什么时候回来的。杨墅已经颇费心思地准备好了晚饭,告诉他说,是昨晚回来的,而且已经搬回家住了。

杨东海愣住了,以为鹿鹿也要搬过来住。杨墅赶忙解释,说与鹿鹿已经分手了。杨东海好像有些失落,他对鹿鹿的印象很好,虽然他们只见过一次面。

“因为什么?”杨东海坐下来。

“喝酒吗?”

杨东海摇了摇头:“我戒酒很长时间了。”

杨墅盛了一碗饭,递给杨东海:“觉得彼此不合适就分了呗。”

“她肯定是嫌弃你没有工作。”杨东海难受地叹了口气,“你就不能找份工作踏踏实实地上班生活吗?我们老杨家的祖坟上没冒那缕青烟,你不是当明星的材料。”

“不是因为这个。”

“什么借口还不是因为钱,现实世界里面,感情啊性格啊各种各样的分手理由,可你要是身价过亿,哪个女的恐怕也不会轻易提出跟你分手的,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钱。”冷漠寡语的人说出话来难免句句如刀,“你有残疾,单亲家庭,家庭穷,你还不上班,鹿鹿那么好的女孩能看上你,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不知道感激,不能有奋斗的动力呢?你成天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

米饭噎在喉咙,再难下咽。杨墅当然理解杨东海对他的刻薄,他又能说什么来为自己辩解呢?跟父辈们说什么理想,说什么人生观价值观,有用吗?只有在痛苦中沉默。

“爸,我跟你说件事。”晚饭即将结束时,杨墅打破冰冷的沉默,“你知道一个叫单忠平的人吗?住在香村,以前是我妈的同学。”

“知道,怎么了?”

“我怀疑我妈的死跟他有关。”

“你怎么突然琢磨起这个了?”

“你想,那天我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显然她是要去香村,她去香村干什么?认识谁呢?只有单忠平是她的同学。”

杨东海依然面无表情,并没有表现出杨墅所期待的那种在乎和感兴趣,只深深地叹息一声。他无奈地看着杨墅,缓缓开口:“你觉得你想到的这些会有多难想到?你以为这些事情,当年的办案警察会想不到?你以为你比当年的警察更聪明?掌握更多的线索?更有办案经验?警察当然看过那些照片,当然知道单忠平和你妈的关系,当然调查过单忠平。有好几个证人能够证明他当时不可能在场,他当时正在镇上打麻将。警察还调查过你想象不到的很多人呢。”

杨墅不安地看着杨东海。

“你不要再成天胡思乱想了,有什么用呢?这么多年熬过来,我看明白了很多事情,你找到凶手,你妈活不过来,你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能不能找到凶手,那是天意。活着的人更好地活着,比找到一个没有用的死了的真相,更紧迫,也更有意义。”

杨东海摔上卧室房间的门,从杨墅的视线里消失。

杨墅与杜宇在一家小串吧店里喝酒,几杯冰凉的啤酒喝下去,杨墅伤感无措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偶尔会出神地看看窗外的黑夜与街道。

“难以想象,这真像电影。”杜宇在听杨墅讲完后震惊而感慨,“在我看来,管鹿鹿简直是个传奇,这也算是一个励志的故事吧。”

“可站在我的角度呢?”

“站在你的角度,她也许应该算罪犯的同谋。”

“所以我恨她,甚至把她当成仇人,这很正常吧?”

“这个嘛……唉,鹿鹿是个可怜的人,她用她超人的毅力和执着,只是想像我们一样能够坐在教室里面学习。你们都是可怜人,都是好人,可就是命运不同。”杜宇的脸上有点为难的神色,不想承受这种夹在杨墅和鹿鹿之间的尴尬,说起别的,“有一些地方想不明白,比如,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女孩,在面对杀人凶手时,吓也吓傻了,再有胆子和理性也不可能对凶手有那样的镇定和信任,除非她认识凶手,而且不是一般的认识。”

“单忠平是她的班主任,她也总给单忠平家干活,对他再信任不过了。”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杜宇吃惊地看着杨墅,“你打算怎么办?报警?”

杨墅的耳边忽然又出现杨东海不久前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便把杨东海的反应,以及说的话,一句不落地给杜宇重复了一遍。

杜宇很认真地听,听后很认真地思考,想了一会儿,抬起头,表情变得深沉许多。

“我觉得你爸说得有道理,多年压抑的生活,让你爸把人生和生活给彻底看透了。”

杨墅同意地点着头:“也许一切都是天意吧。我认真想过了,就算单忠平真是凶手,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确实,我不会比警察更高明,更会办案,更能找到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