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军人最好的归宿(第2/3页)

叶欢的心徒然下沉。

匕首插在这个位置,而且如此之深,恐怕耿志军活下来的希望很渺茫了。

泪水不由自主涌出了眼眶,叶欢蹲在他身前哭道:“政委……你他妈傻呀!你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怎么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七尺高的汉子竟被一个孩子放倒了……”

耿志军软软倒在战友的怀里,脸上的血色正迅速褪去,面孔瞬间变得惨白,胸口的刀柄处,殷红的鲜血如泉水般涌出来,战友们流着泪,使劲用手按住他的胸口,妄图止住鲜血外流,然而一切救治动作都是那么的徒劳无功。

耿志军眼睛内的瞳孔急促的放大,又缩小,如此反复,气息也变得粗重起来,虚弱地叹着气道:“大意了,这次真的大意了……我忘了这里是金三角,是我们的战场,战场没有仁慈和善良,大意了,大意了啊……”

叶欢垂着头,任泪长流:“不该大意呀!你不是新兵蛋子,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耿志军的目光渐渐涣散,却仍旧盯着前方躺在地上的那个小男孩,表情不怒也不怨,反而露出一抹难以理解的笑容:“心软了,是我心软了……看到他,我便不由自主地想到我那三岁的儿子,心软了,怎么都无法保持警惕。”

伟岸的身躯阵阵颤抖起来,耿志军口中忽然呛咳出一块块的鲜血,脸色越发灰败惨白。

“政委,你振作点儿!我们这就叫直升机,把你送到医院……”叶欢哽咽不能自已,身旁的战友们早已放声痛哭起来。

耿志军摇摇头,虚弱地笑道:“别,别他妈安慰我了……这一刀扎得如此专业,神仙都救不活了,千古艰难事,不过一死而已,没有牺牲哪来的胜利?”

眼前已是一片朦胧的光影,耿志军的眼眸越发涣散无神,弥留之际,脸上露出不舍和愧疚。

“老婆,老婆……和儿子……唉!”

“政委,你放心,嫂子和你儿子我们会帮你照顾,绝不让娘儿俩生活上受到任何委屈,我发誓!”叶欢哭着紧紧握住了耿志军渐渐冰冷的手。

耿志军艰难地点点头:“多谢,拜托……拜托你们了……”

努力地撑起上身,他仿佛希望自己像个尊严的军人一样死去,涣散无神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身前数米处躺着的小男孩,良久,耿志军呢喃叹息:“孩子……只是个孩子啊……”

叹罢耿志军身躯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口中不断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痉挛几下以后,气绝身亡。

战友们顿时哀恸大哭起来,叶欢却呆呆地跪坐在耿志军的遗体前,表情一片木然,久久不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叶欢的眼中掠过一道杀机,左手熟练地一拉枪栓,上前两步顶住了小男孩的眉心。

“叶欢!你住手!”豺狼伸手拽住了冰冷的枪管,流着泪瞪住他:“你想干什么?”

“血债血偿!”叶欢从齿缝里迸出四个字。

“你在杀平民!”豺狼瞪着他一字一句道。

“你他妈没长眼吗?这个平民刚刚杀了政委,他能算平民吗?手里拿着武器的就是敌人!”叶欢疯狂大叫。

豺狼暴烈大吼:“政委走前说了,他只是个孩子!”

叶欢呆住了,强烈的矛盾感令他内心剧烈挣扎,煎熬着,心脏一抽一抽的,跟中了刀一样的痛。

二人对峙许久,叶欢终于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在耿志军的遗体前嚎啕大哭。

“政委,你他妈死得冤啊!连仇都没法报……十二个战友,土狼死了,你也死了,我们回去怎么见土狼的父母,怎么见你的老婆儿子,没脸见啊!没脸见啊……”

……

武装直升机卷着巨大的风浪缓缓升空。

叶欢抱着枪呆呆坐在机舱里,眼睛出神地盯着直升机下方越来越小的人群和房屋,眼中露出一股深深的悲怆。

终于还是放过了那个小男孩,战友们甚至没有对那些山民采取任何报复行动,只是默默地将政委的遗体抬上了直升机,静静地离开。

是对是错,是妇人之仁还是人性中尚未泯灭的良知?

叶欢自己也不清楚,他只觉得很累,前所未有的累,很想闭上眼睛就这么躺下来,狠狠睡一觉,也许一觉睡醒睁开眼,一切都没变,他还在宁海那间老楼的破床上,乔木也没有离开,带着温柔娴静的笑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叫他起来吃早餐,所谓的蓝剑特种大队,何平,耿志军,诸多战友,以及那火光和枪声交织成一片的修罗场屠杀……都是一场梦,梦醒了,他还是以前那个小混混,过着穷日子,但没有忧愁,没有烦恼,辛苦,艰苦,但不痛苦,没有那么多的肝肠寸断,更没有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都活着该多好,都不曾失去该多好……眼泪顺着叶欢的脸庞缓缓流下,痛苦不由人选择,说来便来,命运逼着自己接受这些无法挽回的哀伤,笑也好,哭也好,痛苦就是痛苦,出现了便一直深印在生命里,仿佛强行在心尖烙上的一个印子,想忘都忘不了。

豺狼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指着飞机下方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哽咽道:“叶欢,看见了么?这就是丛林,真正的丛林。”

“政委曾经说过,军人最好的归宿,就是在最后一场战斗中,被最后一颗子弹击中,政委果然走上了这条归宿。”

……

直升机一直飞到西南军区的军用机场,众人抬着耿志军的遗体,神情悲痛地下了飞机。

先行回来的另外两个小队在机场迎接,何平看到耿志军的遗体时,神情仿佛有些木然,机械般伸手掀开遗体上覆盖的白布,仔细看着他安详的面容,何平的眼眶顿时泛了红,又使劲忍住,连面部表情都跟往常没什么区别。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老伙计,咱们终于还是分别了。”何平红着眼眶,盯着耿志军的遗体喃喃自语。

三十余人排着整齐的队列,静静注视着耿志军的遗体,抽噎声此起彼伏。

仍旧出神地注视着耿志军,何平头也不回道:“老耿怎么死的?”

语气很平静,却仿佛酝酿着风暴。

豺狼上前一步,啪地立正,流着泪道:“打扫战场时,被一个孩子用匕首刺死。”

“报仇了吗?”

“没有。”

何平目光一凝,飞快转身,啪的一声扇了豺狼一记响亮的耳光,阴森森道:“你们手里拿的是烧火棍?”

豺狼挨了一记耳光,眼泪仍旧流个不停:“报告队长,政委临走前说了,那只是个孩子。”

何平愣了愣,接着长叹出声:“一直都是这仁慈的性子,到死都没改。”

伸手抚上耿志军业已僵硬的脸庞,何平眼中泪光迸现,喃喃道:“老伙计,你倒走得干脆,给我留了个难题啊,我怎么跟你父母老婆说?怎么有脸见他们?你儿子才三岁就没了爹,以后谁教他养他?老伙计,你走得不仗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