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戒色戒欲

漫天落花中, 刀疤眼猝然睁大右眼,向后一闪,架起长刀挡下牧白的剑尖。

“铿——”兵器剧烈碰撞, 几乎迸出火星来。

牧白习武走的并非蛮力路线,此时身体尚虚, 与内力深厚的刀疤眼这一撞,略往后退了半步, 手腕一翻, 将剑负在背后。

长刀带着劲风斩来,他往后一晃,脚下连撤三步。

贴在墙角围观的众人虽见到了落花,但相信这白衣少侠真是踏雪的基本没有, 此时都替他捏了把汗。

整个驿站一楼,只有苏墨一人一步未动,坐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央继续吃饭,眼都不抬一下。

刀疤眼厉害, 但比当初那黄眉怪也高不出太多,而牧白天赋超群,练功从不懈怠, 在伽蓝时能靠技巧险胜洛忘川, 眼下即便是中了毒, 也不可能栽在这恶棍手上,他并不担心。

牧白连退到驿站角落,贴墙面两步走上房梁, 一个旋身翻越下来。

他足尖点在追来的长刀刀背, 轻轻一压, 借力跃起落在后方。

雪白衣袂随转身的动作扬起, 回落时,天雨流芳剑已横在刀疤眼后颈上。

剑锋划破皮肤,渗出血来。

“……”

刀疤眼手臂一动,脖子上的剑锋便深入半分,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别动,我这剑可没长眼睛。”牧白轻轻道。

说完,抬手掸去肩上一瓣落花。

“你到底想干什么?”

“前辈先对我朋友动手,倒问我想干什么。”牧白瞥一眼驿站中七零八落的碎木块,淡声道“我们不过在此歇脚吃个饭,无意多生事端,前辈把打烂的桌椅钱赔给店家,再请我那三位朋友吃一桌菜,这事就算完,如何?”

刀疤眼咬紧了牙,似还不服气,可稍稍一动,那剑锋便割进皮肤,几乎要划开颈间脆弱的血管。

他沉默两息,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道:“好。”

语罢,掏出只钱袋往柜台上一砸,“咚”一声闷响。

空彦已拉着两个师弟凑到门口,见着这情形,一时没反应过来。

刀疤眼余光瞥见他们,气道:“你们这三个秃驴!愣着做什么?点菜。”

“哦……哦。”

三个和尚把躲到桌案底下的掌柜扒拉出来。

牧白道:“掌柜的,你看看打坏的桌椅几个钱,和菜钱一起从里面扣了吧。”

“好、好。”掌柜小心翼翼瞥向刀疤眼,被他一瞪,吓得手发抖,钱袋掉在地上“少、少侠……这钱我实在不敢拿啊。”

“拿吧,没事。”牧白转向刀疤眼,冷声道“你的名字在玉树山庄悬赏上挂着,你应该知道。我不想在驿站闹事,但今后你若再敢找他们麻烦,我便提你的项上人头去换赏钱。”

刀疤眼浑身一震。他行走江湖多年,结下的仇家不少,但想杀他的人要么出不起、要么不愿出太高的价钱。

赏钱和风险不成正比,自然没人愿意接悬赏来杀他,没那实力接了也是送死。

可据他浅薄的了解,踏雪似乎并不在乎赏钱高低,专挑恶人下手。

这白衣少侠方才没有使什么花里胡哨的剑招,但交手之间,刀疤眼已能确定此人武功在自己之上。他说自己是踏雪,恐怕并不是在扯谎。

刀疤眼只好将怒气强咽下来,服软道:“我不会再找他们麻烦。”

掌柜的颤颤巍巍打开钱袋,眼神仍不住瞟过来。

刀疤眼被他盯烦了,梗着脖子说:“你到江湖上打听打听,我刀疤眼不是好人,可从没出尔反尔过。”

等掌柜点清了数目,将钱袋交还回来,牧白才挪开剑。

他取出手帕轻轻拭去剑锋沾到的血迹,收回剑鞘中。

小二上来收拾残局,驿站内的客人顾忌刀疤眼,也不敢大声喝彩,只压着声音交头接耳。

刀疤眼自觉丢人,把瘪掉的钱袋揣进怀里,路过空彦身旁时狠狠剜了他一记眼刀子,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牧白屏蔽掉周围投来的目光,坐回苏墨身边,端起碗接着吃饭。

苏墨倒了碗茶放到他面前,含笑轻声说:“踏雪少侠辛苦了。”

旁人的议论牧白都当没听见,唯独苏墨这样一说,倒让他感觉不好意思,喝了口茶,小声道:“好哥哥,你就别调侃我了。”

没多久,小二扫干净菜渣和碎木屑,搬来备用的新桌子摆上。

和尚们点的菜端上桌时,牧白和苏墨都已经吃饱,便把剩的半头烤乳猪挪到隔壁桌。

空彦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感到很是罪恶,咳嗽一声,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空圆已将筷子伸向烤乳猪,边道:“师兄,别忏悔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快吃吧。”

“感谢踏雪少侠仗义相助,为我们讨回公道。这桌菜既是那恶棍赔的,贫僧也不能浪费少侠的好意,今日便破例开一次荤罢。”

空彦伸筷夹起一片儿烤乳猪的皮,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点了点头道:“真香。”

牧白道:“那你们多吃点儿,我先上楼了。”

“好,踏雪少侠好好歇息。”

牧白和苏墨两人开了一间房。

上楼回到房里,合上了门,牧白轻笑着说:“说着不想开荤,点的没一个素菜。当和尚也真是不容易。”

苏墨脱下外衣:“当初你还想让我去空谷寺拜师。”

“有吗?”牧白茫然片刻,才想起来“哦——是在丞相府那时候?谁让你头发那样多,刺得我浑身痒。”

苏墨笑笑说:“那你是想让我拜入空谷寺,剃成他们那样?”

牧白瞧住他,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立刻摇头:“不行。”

以苏墨的五官,剃光也是好看的,但必然不如长发衬他的气质。

苏墨接着道:“空谷寺还得戒色、戒欲……”

牧白想也没想便说:“那更不行。”

“怎么?”苏墨抬手将乌发撩到背后,偏头望过来。

这人褪去外衣后,里头单薄的黑衣襟口就没一次是严丝合缝的,总要敞露些线条出来,引人遐思。

牧白别开眼,摇了摇头,自己也脱下外衣。

他翻上床,便直挺挺地面朝下方瘫着,一动也不想再动。

昨日和红衣女交手,牧白原本就腰疼,还得强忍着不让对手看出破绽,之后又中了毒。

虽然凭在青莲谷学到的运气口诀和药理知识解过毒,但身体仍是虚弱,需要精心调养。

本想着回去以后好好歇息一阵,中途在白河驿站落个脚,又打起来了。

他瞥一眼苏墨,耷拉下眼:“好哥哥,我腰疼。”

“……腰疼?”苏墨也上了床,坐在一边,掀开他后腰的衣裳,轻轻一摁“这里?”

“嗯。”牧白背过手在自己腰上瞎按“还有这里、这里……哪哪都疼。”

苏墨瞧着他,失笑:“打架身手还挺利落,我险些以为你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