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各凭本事

肖妃是说做就做的人物,她和杜曾商谈过后,便径自去找了陶侃。

北方大军南下的消息早就传到这位名将案前,这种涉及天下、影响无数家族的生死大事,其中的选择拿捏,也落到陶侃面前。

陶侃这些天与肖妃结识日久,算是近距离接触了很多的北方治政观念。

但是,他还是一点需要确定。

“北方取士,便真以吏为官,考核晋升,不以荫官、不派中正、不举孝廉?”陶侃手上揣着暖手炉,坐在船头,看肖妃随意地放下一颗棋子于盘间。

“是如此。”肖妃非常直接地回答,“取士不以望,这是渤海公亲口所言。”

陶侃沉默了。

从先秦至今,权贵不提,寒门想要入仕,要么依附权贵,被推举入朝,要么就是宣传学说与自家道德,培养声望被朝廷征召,而先前的九品中正开局还算好,但还是很快被权贵控制。

然而,这种局面的好处就是,一但晋升上位,便能保家族很长时间的荣华,这也是他至今追逐的目标。

如今,若按北方取士之法,虽然时日久远免不了家族坐大,但是,失去土地的根基之后,上层家族的持续力与凝聚力,就会大大减少,好处是寒门上位必然比先前容易百倍,坏处便是世家很难再如先前那般长久把持朝政。

他是明白人,自然能看出这种取士方法的好处,比起南方的一盘散沙,北方已经凝聚出自己的大势。

而南方唯一能打败北方的办法,就是在先前渤海公清理土地时联合北地权贵北伐,集天下之力将他们绞杀。

如今,北方已成气候,只要其内部不乱,司马家的天下,迟早都是渤海公的。

想明白这一点,陶侃选择起来,心里的纠结便散去许多。

他思考了一下自己若是选择南方的结果——若是他南朝主政,需要最快速度联合王家、皇家、江南世家,放弃荆州之地,全力抵抗北方南下,这样也许能多保持三十来年的局面。

但放弃荆州,若北方夺得襄阳江陵等天险之地,顺江而下,那么最多十来年,南朝便无生机。

所以,如何思考,都是死局。

更何况他如今不过是王敦手下一名将领,王敦对他的忌惮,远比信任多,根本不会听他建议。

罢了。

他长叹息一声,抬头看着面前比芙蕖还美的容颜,眉宇间尽是疲乏,略有些无奈地问:“你需要帮你做什么?”

“我需要你联合杜曾,把杜弢拿下。”肖妃微笑道,“小小的荆州三股势力,有些太多了。”

和杜曾这种本地荆州叛军不同,杜弢的叛军多是巴蜀来的流民,他们对在荆州种田这事选没有杜曾需求大,抢掠起来没有一点克制,而且巴蜀流民因为距离远难以回乡,更容易被她接收控制。

再者说,杜弢和她的合作程度远比不过杜曾和陶侃,用他当诱饵,好过损杜曾的兵力。

陶侃沉默了一下,他政治嗅觉极为敏锐,思考数息后,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拒绝,这事对自己有利,不但能洗刷当初的失败,还能让王敦——

他眉目猛然一厉,如老朽的眸中仿佛有一团火烧了起来,狠狠地看着面前美貌的女子。

一但他打败杜弢,王敦必定会西出抢夺功劳,所以,肖晓晓的目标,不是杜弢,而是王敦。

四目相对间,肖妃只是含笑回望,不闪不避。

是选择忠于上司、救其于水火,还是选择家族前程?

终于,数息过后,陶侃移开了目光,他沉默道:“如你所愿。”

罢了,这并不难选。

……

有了陶侃的加入,这个计划就很好办了。

荆州如今就是陶侃、杜曾、杜弢三大势力,其它的势力都是如肖妃这种,几千人的小势力,对局势的左右程度很小。

杜弢的势力更多在长江沿岸,他以才学出众闻名,治军手段差杜曾一些,原本他在荆州还有点人望,但流民需要生活,掠劫过后,那位曾经有才名的醴陵县令杜弢已经消失了,大家记得的,只是杀人如麻的流民帅杜弢。

如今的荆州,汉族的势力都在沿长江分布的河谷平原县城一带,余地都是深山沼泽,是蛮夷的势力,而肖妃如今在荆州蛮夷中的声望,足够让她得到杜弢的各种消息。

这种帮助,加上杜曾那能征善战的水军,配合陶侃一起出手,几乎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杜弢的手下不过两万人,在一个月内,与杜曾、陶侃激战四次的,第一次水战,杜弢的部众以桔槔去击打陶侃部下的船支,陶侃部用粪叉阻止对方木棒破坏己方的船,两方随后靠着芦苇打了遭遇战,如火如荼时,杜曾军加入战局,杜弢部因此大败,部下张彦身死被杀,他也因此退守百里外的庐陵县城。

于是陶侃部又追击至庐陵,双方大战一场,杜弢军士气低下,大败而归,此战让杜弢不敢出城,陶侃则围而不攻。

第三战便是杜弢突围,被陶侃部下追击,虽然逃掉了,但损失惨重。

第四战便是杜弢千辛万苦终于突围了,结果遇到了杜曾军,又是一番大战,后者得到了大量鞍马、铠杖,收获极丰。

而杜弢在这三场在战之后,终于回到了湘城(长沙郡郡治),这一战从湖北打到湖南,杜弢的兵力大减,内部分裂,其地盘飞快被陶侃和杜曾瓜分,两方都甚是满意。

而这消息也很快传到了远在南昌的王敦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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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侃大败杜弢,将其的势力压缩到湘城之地,这几乎意味着大半个荆州都已经是晋朝的范围,而且只剩下杜曾一支叛军,解决起来便不用再担心杜曾与杜弢联手,几乎是放着的功勋。

王敦收到消息时,感觉这些日子的憋闷瞬间雨过天晴,整个人都阳光起来。

这些天,族弟王导亲自来到南昌,劝他为家族做计,不要再违抗司马睿那匹夫,应精诚合作,共抗北地。

但在王敦看来,族弟就是太过妇人之仁,如今他手下的士卒,才是王氏家族的根基,如今司马睿重用刁协等名士,眼看着就是不想他们王氏一族独大,若是他将手下尽数派去抵抗北方,胜了会势力大减,被司马氏蚕食兵权,若是败了,更不会有好下场。

再者,若北方当真南下,他们也不通水军,只要有水军与北方隔江而治,照样还是能保住王氏一门的权势。

王导见劝说不了他,留下一句不足以谋的痛呼后,遗憾地退回建邺,去说服其它世家出人出力。

王敦因此被弄得压力甚大,他不是不知道王导的话有道理,但两人性格方针截然不同,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次陶侃平乱,他的势力能再扩大一番,收拢的流民也可以充做士卒,前去北方抵抗,如此一举两得,也不必和族弟再起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