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3/4页)

妈妈没有任何回应,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

不过他并不难过,因为阿姨说了,妈妈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只不过没有办法睁开眼睛,没有办法和他说话而已。

阿姨还说,他要多跟妈妈说说话,这样妈妈会醒的更快一些。所以他每次来,都会跟妈妈说很多话。

这次也是一样,他准备了好多好多话和妈妈说。

他跑到了妈妈的病床边,趴着病床的边沿,伸长了脖子地看着妈妈,像是只兴奋地小鸟似的叽叽喳喳地说道:“妈妈,钢琴老师昨天表扬我了,还奖励了我小礼物,因为我学会了一段新曲子,等你醒了,我弹给你听。”

“我幼儿园毕业了你知道吗?对哦,你应该知道的,应为我上上上次来的时候跟你说过了,阿姨说我再开学,就要上学前班了。”

“妈妈,我不想上击剑课了,一点意思也没有,我想去学跆拳道,季疏白也学了跆拳道,我怕我不学以后打架就打不过他了,但是阿姨说要问问奶奶才行,不过奶奶最近好忙啊,我也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哎,你们都不在我身边……”

他一直不停地在跟妈妈说话,他很坚定的认为,自己只要多跟妈妈说一句话,妈妈就会早醒来一天。

没过多久,阿姨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医院停车场保安打来的,一位新手女司机倒车入库的时候把刹车踩成了油门,不小心撞了他们的车,现在需要人下来处理。

阿姨只好先让他自己待一会儿,叮嘱他不要乱跑之后,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了他和妈妈。

他又跟妈妈说了几句话,但效果依旧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空气安静极了,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他忽然好难过,他希望妈妈醒过来。

“妈妈,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呀,我好想你呀……”

不知不觉间,他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

他真的好想妈妈。

每次外出,看到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的陪伴,他都羡慕极了,只有他,既没有爸爸,又没有妈妈。

小时候的他,还不懂世界的不公平,只觉得很委屈,很难过,他只是想和别的小朋友一样而已。

妈妈的双目依旧紧闭,他低下了脑袋,抬起手臂擦了擦眼泪。

然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发现妈妈的眼睛湿了,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划了下来。

他知道,妈妈听到了他的话,那一刻他欣喜若狂,不停地喊着妈妈。

或许是因为他的呼喊太过热切,又或许是因为妈妈太想见到他了,最后,妈妈真的睁开了眼睛。

他开心极了,想立即和全世界分享这个好消息,然而就在这时,外面的房间忽然传来了开门和对话的声音。

这是一间套房,病房外还有一间客厅。

“你今天怎么舍得来了?”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语气肆无忌惮,又带着媚劲儿。

“这不是想你了吗?”这是他爸爸的声音。

“呦,我还以为你是想你老婆了。”

“就她那半死不活的样儿,我会想她?”

“她可是你儿子的妈,你妈可是把她们母子俩当宝贝,对他们俩比对你还好呢。”

“要不是因为那个老太婆拦着,我早就把她们俩赶出去了。”爸爸又说了一句,“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和依依。”

当时他虽然只有六岁,但已经能听出来这番对话中的嚣张与恶意。

那一刻他特别不知所措,紧张不安地看向了妈妈。

妈妈的眼珠转向了左下方,他顺着妈妈的目光,看向了她的左手。

她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和手指能动,她的左手食指,指向了正对着病床的柜子。

他明白了,妈妈是让他躲进柜子里。

他立即照做。

钻进柜子里后,他才刚把柜门关好,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透过门缝,他看到了爸爸和平时负责照顾妈妈的那个护士。

她叫柏丽清。

柏丽清穿着一件紧身的粉色护士裙,完全没有一位护士该有的庄重,举手投足间尽是放浪形骸。

他们两个的动作十分亲密,爸爸搂着柏丽清,手还搭在她的后腰上,在进门后,还狠狠地在她的屁股上拧了一下。

柏丽清嗔了他一眼:“昨晚还没够么?”

程吴川毫无廉耻地回答:“不够,怎么干//你都不够。”

妈妈睁大了眼睛瞪着他们两个,目光中尽是愤怒与厌恶,似乎他们俩人的出现,玷污了这间洁白的病房。

“你老婆竟然醒了?”柏丽清震惊不已。

程吴川一样震惊:“我艹,还真是!”

他转身就要离开,柏丽清却拉住了他:“你去哪?”

程吴川:“去喊医生啊!”

柏丽清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训斥道:“你疯了吗?喊医生干什么?把她治好么?”

程吴川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瞬间面无血色,神色中划过了惶恐,抖着唇问:“你、你想干什么?”

柏丽清面无表情,语气阴冷:“我可提醒你,她要是好了,你永远都别想成为集团董事长。还有,你可别忘了,她到底是怎么出的车祸?上次没弄死她,现在又要救她,不怕把她救活了之后报复你么?”

程吴川蹙起了眉头,他开始犹豫。

柏丽清轻启红唇,神色冷酷:“你想想看,她都已经成这样了,老太婆也没把集团的掌控权给你。说明她只要一天不死,老太婆就一天不会死心,只有她死了,你才有机会。”

程吴川动摇了,却依旧没松口。

柏丽清冷笑:“怎么?舍不得了?”

程吴川:“不是!我是担心,万一,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柏丽清伸手撩了一下耳畔碎发,语调轻缓,听起来漫不经心:“简单,你儿子今天不是该来看他妈了么?要是真被人发现了,你就说是他不小心把呼吸机拔掉了。”

程吴川的眉头紧紧蹙着,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柏丽清的语气冰冷狠毒:“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现在病房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等会儿要是来人了,你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辈子你都别想当上董事长了。”

董事长的诱惑力盖过了杀人的怯懦感。

程吴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径直朝着病床上的妻子走了过去。

他刚要伸手去拔氧气管,柏丽清及时提醒了他:“别直接上手,会留下指纹。”

程吴川正在外伸的手一顿,继而转向了床头柜,抽了张卫生纸,垫在了手心里,然后毫不犹豫地拔掉了妈妈鼻端的氧气管。

那时他才六岁,还不知道这根管子是做什么用的,也不知道什么是谋杀,但却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病房内的死寂与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