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卷 伪物语(上) 第六话 火怜·蜂 012(第2/4页)
看到这样的忍,令我不禁——感到安心。
「用不着多礼,吾只是做自己想做之事——从古到今永远都是如此。然后吾之主,这次只是凑巧,真的就只是凑巧和汝这位大爷之意向一致罢了。」
「……忍,那个……」
「头发!」
在我正要开口的时候,忍简短打断我的话。
然后——指着自己的金发。
「头发。」
「……头、头发怎么了?」
「帮吾洗头发。兴致来了,吾想试试洗发精这种玩意。在影子里看汝这位大爷洗头发,吾一直觉得似乎挺有趣的。」
「我……可以碰吗?」
「不碰怎么洗?」
「……那么,润发也一起来吧。」
我从浴缸起身。
我当然是一丝不挂,不过我对忍已经不会冒出任何难为情的念头了——因为我曾经在忍面前,彻底展露所有不能见人的羞耻之处。
我把洗发精挤在手心,让手指轻触忍的头发。
和以前抚摸的感觉一样。
宛如清流——柔顺又舒服。
「……好久没看到你拿下那顶防风眼镜安全帽的样子了。」
「哈,那个吾不戴了。」
「不戴了?」
「土气,有够难看。」
「…………」
但我觉得挺适合的。
不过,只有那顶帽子是忍野的品味,或许她其实有所不满吧。
我把忍小小的头洗得满是泡沫(对于吸血鬼而言,自己的外型是由自己想象而成,换句话说绝对不会脏,所以再怎么洗头发都是干净的泡泡),并且再度说道:
「那个……」
这句话再度——被忍打断。
「住口。」
「…………」
「无须言语。吾不会原谅汝——汝应该也不会原谅吾。」
忍看着前方。
看着浴室里的镜子——看着没有映在镜子里的,自己的身影。
她说道:
「这样就行了。吾与汝互不原谅——这样就行了。吾与汝无法将往事付诸流水,即使如此,也不构成吾等不能相依同行之理由。」
「…………」
「这就是吾在这三四个月静心思索得出之结论——吾之主,汝做何感想?」
忍像是被流下来的泡沫惹得不耐烦似的闭上眼睛——并且如此说着。
「……没想到你愿意为我思考这种事,令我意外。」
「汝这位大爷也为吾思考很多事情吧——吾这阵子都在汝之影子里,所以很清楚。」
「哈哈……」
我从忍的头顶伸手打开水龙头,以莲蓬头把忍的头发冲干净,接着帮她润发。忍的发量多得夸张,所以要用掉不少润发乳。
「毕竟亦不能总是赌气下去,吾之器量可没有那么小……何况,看来吾必须亲口好好说一遍给汝这位大爷明白才行。」
「嗯?」
「吾确实喜欢蜜糖波堤——不过最喜欢黄金巧克力甜甜圈。给吾牢记在心,买两个时必须买这两种。」
「……明白了。」
哎。
毕竟她是金色吸血鬼——我并不是无法理解。
我说声「再来你自己来吧」然后回到浴缸泡澡。
「围猎火蜂。」
此时,忍忽然说出这句话。
「是大胡蜂的怪异。」
「……啊?」
胡蜂?
膜翅目胡蜂科的一种昆虫——?
「吾之国度没有这种蜂,所以不太清楚,不过在蜂族……更正,在昆虫……再更正——在生物之中似乎亦是最强大之种族。至少以集团战斗来说,没有任何生物能与其匹敌。拥有群体概念却相当凶猛,而且生性好战。」
不过比不上吸血鬼就是了。
忍补充了这句话。
「你说的……难道是……」
这种语气。
宛如那个家伙的语气,意味着——
「这就是汝这位大爷之巨大妹妹,现正罹患之怪异。」
「……她没有高到需要以巨大形容就是了。」
你原本的外型还比她高。
记得你的成人版身高有一百八吧?
「话说在前面,这当然不是吾之知识——即使吾为怪异杀手,亦不表示知识足以网罗所有怪异。何况吾只负责吃,对食物之名毫无兴趣——只对味道感兴趣。」
「那么……」
「对,这是那个小子的知识。」
基本上,吸血鬼不会区分人类个体,这样的忍刻意区分出来称为小子的人——就是忍野咩咩。
「汝这位大爷能理解吾之心情吗?」
忍随着苦笑抱怨说道:
「那个轻佻至极之小子,极为单方面灌输吾毫无用处之怪异知识,整天嘴皮子动个不停喋喋不休——吾却被迫非得保持沉默接受言语轰炸,汝能理解吾之心情吗?」
「…………」
有够讨厌。
忍野咩咩与忍野忍,我曾经想过他们如何打发共处的时间——原来是用这种方式。
「这就是当时闲聊到的话题之一,围猎火蜂。记得是……室町时代的怪异。总之简单来说,似乎是不明原因的传染病。」
传染病。
这就是真相。
而且——这种真相,被世人解释为怪异。
即使是误会,被世人如此认定——才是重点。
怪异由此而生,源源不绝。
吸血鬼现象也一样,追溯到最后,也是一种血液方面的疾病——
「这种传染病,会令患者发高烧到难以动弹,并且在最后致命。事实上,当时也有数百人死亡——直到著名阴阳师平息疫情,花费了不少时间这似乎就是某份书卷的记载。据称这种疾病,宛如遭受无形蜂螫——烈火焚身。」
「…………」
因为火怜是那种个性,所以她逞强装出开朗的模样,使得我一时疏忽完全没有察觉——然而她的身体,似乎正承受着强烈的折磨。
全身高烧发烫——火热得宛如熊熊燃烧。
宛如烈火焚身。
炽热无比。
简单来说——是疾病。
所以她才会坐在床上。
脸颊之所以泛红——并不是因为心情不好,之所以没有朝我扑过来,也是因为现在的她,根本没办法好好动弹。
直到我返家——她一直在睡觉。
或许应该说是卧病在床。
不过到头来,如果事情没有这么严重,月火也不会传邮件向我求救——羽川所说「我不认为火怜妹妹能够回击」的含意,如今我也明白了。
羽川早就知道——火怜的身体非常孱弱。
早就知道,火怜病得很重。
「真是的,难怪羽川会庇护她。但我还是觉得她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
「自找苦吃。不然就是自找苫吃。」
苫这种东西能吃吗?
忍瞇细眼睛耸了耸肩。
「汝这位大爷对家人实在很严厉……吾一直旁观至今,所以事到如今亦不会惊讶就是了。然而即使如此,虽然不是学那个前任班长讲话,但吾确实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