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二战”美军痴迷的“东京玫瑰”(第2/2页)

从种种迹象来看,后者的可信度较高。

不管怎样,户粟郁子被关在日本巢鸭监狱一年,于1946年10月25日释放。

被释放的户粟郁子,一出狱就迫不及待地向横滨美国领事馆提出了回美国的申请。但当时她的丈夫多歧野(日葡混血)劝她再等一等。

1948年初,户粟郁子的孩子出生了。但是,这个男婴刚出生就夭折了。巨大的打击让户粟郁子前所未有地希望回到美国。

但户粟郁子可能不知道,“二战”期间甚至结束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美国国内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反日高潮。在美国的日裔美国人,遭受到了许多不公平的待遇,甚至被驱离自己的家园,没收财产,被勒令集中居住在一个指定的偏僻的封闭式营地。户粟郁子的母亲,就是在营地里病逝的。

所以,尽管战争已经结束了三年,但户粟郁子希望回国的消息传到美国,却把她带入了更大的危机中——当时美国最有影响力的专栏作家、播音员沃尔特·温切尔强烈呼吁:政府应该严厉惩办这名“叛国犯”!

1948年9月,户粟郁子终于达成了回到美国的愿望,但她不是自由回国的,而是再度被逮捕后,乘船引渡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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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9月25日,户粟郁子乘船抵达美国旧金山。一下船,迎接她的不是家人好友,而是联邦调查局的探员。

户粟郁子和辩护律师柯林斯

户粟郁子又一次被带上了法庭。在法庭上,户粟郁子坚决不承认自己犯有叛国罪,她认为自己只是一个电台的播音员而已。她甚至还指出,她尽量播放各种轻松、舒缓的音乐来缓解美军的紧张情绪,并且使用一些“双关语”,鼓励而不是打击自己美国同胞的士气。

户粟郁子的律师韦恩·柯林斯几乎是义务地为她辩护。柯林斯搜集了户粟郁子的广播磁带,在广播中,听不出户粟郁子说过任何叛国的言论,唯一有一句话是在一场海战之后,户粟郁子播音:“太平洋的美军们,你们的船全都沉没了,你们怎么回家呢?”检方指出户粟郁子违反事实。但事实却是,在东京广播电台的户粟郁子只能按提供的稿件念,她怎么可能知道前方的战况呢?

狱中的户粟郁子

户粟郁子的案件审判维持了一年。据说在此期间,有不少美军士兵还呼吁宣判户粟郁子无罪,声称是“东京玫瑰”的声音,伴随他们度过了最孤独和艰苦的岁月。

但不管如何,1949年10月7日,旧金山联邦地方法院对户粟郁子的叛国案进行了宣判:户粟郁子被判叛国罪成立,自动丧失美国公民资格,罚金1万美元,并处以10年有期徒刑。

一切之前的辩护后来证明都是徒劳的。时任当时联邦调查局局长的埃德加·胡佛,早就在宣判户粟郁子有罪的空白审判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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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表现良好,户粟郁子在狱中服刑了6年零2个月,于1955年被释放。

但厄运还是没有放过她。户粟郁子出狱后,得到的是一张驱逐令,勒令她离开美国。虽然在律师柯林斯的帮助下,户粟郁子成功驳回了驱逐令,但她却始终无法恢复美国公民身份——她成了一个没有国籍的人。

这个状况一直持续到1977年1月。那时候,户粟郁子的辩护律师韦恩·柯林斯已经去世,儿子小韦恩·柯林斯依然坚持不懈地在为她辩护,并且终于取得了成果——美国的杰拉尔德·福特,最终给户粟郁子签发了一张赦免令。

户粟郁子终于恢复了期盼已久的美国国籍。她说:“我永远坚持我的清白———赦免是证明我无辜的一种措施。”

这时,她已经61岁了。

老年户粟郁子

就在户粟郁子获得特赦后,仿佛一夜之间,美国的舆论又变了风向:大家忽然又都承认,当时户粟郁子是用巧妙的双关语来暗示和安慰听众,甚至是以一人之力在抗击日本,用独特的方式在爱国。户粟郁子的形象,似乎又从“叛国者”变成了“爱国英雄”。

美国的退役老兵戴维兹·尼尔·戴尔甚至提议,要为户粟郁子竖立一座纪念碑,碑文是:“向户粟郁子的忠诚和勇气致敬,她的爱国之心从未改变过。”

但这些声音,已经不会再改变户粟郁子的命运了。

晚年的户粟郁子,在芝加哥经营一家专门出售东方礼品的礼品店,并在2006年9月26日,以90岁的年纪,安静去世。

馒头说

在写今天(9月8日)的这个故事之前,我曾经犹豫了很久。

因为今天同时也是吴佩孚作为当时“中国最有权力的人”,登上美国《时代周刊》封面的日子——这是中国人第一次登上《时代周刊》封面。吴佩孚曲折的一生,比户粟郁子要精彩多了。

但踌躇了很久,我还是决定把很想写的吴佩孚先放一放。

没错,相对于吴佩孚,户粟郁子肯定是个小人物。她的故事虽然也很坎坷,但要说有多引人入胜,倒也未必。

但这也是打动我的一个原因。

如果户粟郁子在1941年能搭上返回美国的轮船,那么她的一生,很可能就会以一个医生的身份,波澜不惊地过完。

但她的命运就在那一年,忽然拐了个弯。

为日本人播音,成为美国士兵的梦中情人,被指控叛国,又成为爱国者,失去国籍,再被特赦,这一系列的变化都发生在一个女性的身上,而她当初所做的,只是回日本看望姨妈而已。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户粟郁子在播音时,会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从事哪种性质的工作。但作为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姑娘,却又生在美国,战时就想返回美国,无奈却滞留日本……以户粟郁子这样的一个小人物,在当时的环境下,究竟有多少自主选择的权利?

其实,不光是户粟郁子。

在特定的大时代背景下,我们又有谁,有能力掌控自己的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