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3/5页)

“人都喜欢年轻,更喜欢怀念追忆自己的年轻岁月。比如纳兰老师每次想起当年和皇上一起狩猎塞外的勇猛,就很开心。这只是老人家们的一种小矫情,快乐大师肚大能容,善解人意,肯定能理解不是?”

快乐大师眼冒金星,脑袋空空。

“纳兰老师,保康知道了,保康理解。”

“纳兰老师,我们下山去看新学院的开学典礼?”

说到“开学典礼”,眼巴巴的小样儿,特可拎。

纳兰老师还是笑:“真的理解了?”

快乐大师点头如同小鸡啄米:“真的理解了。”

“阿弥陀佛。快乐大师百分百,千分千,万分万一样的理解。”

“很好。”纳兰老师表示“百分百,千分千,万分万一样的满意”。

温柔地给顽皮的小学生摘摘身上的草叶子和花瓣儿,抱着他站起来,状似随意地说道:“明天上午早课后我们就下山,参加新学院的开学典礼。”

保康:“……”哇地一声,放声哭嚎。

最有君子风度的纳兰老师学会骗人了,还是骗最可爱最帅气的快乐大师,“哇——哇——哇——”

中气十足,活力十足。

纳兰老师抱着“愤怒”的快乐大师,听着他唱曲儿一样特有“韵律”的干嚎,哈哈笑:“下午的时候不能多睡,睡多了晚上就不好睡了。”

快乐大师更能嚎。

“快乐大师晚上好睡————”快乐大师发出灵魂深处的呐喊。

奈何他的纳兰老师一边不给他睡,一边表示同意:“嗯,快乐大师骨骼清奇,怎么都好睡。”

快乐大师:“……”彻底焉巴。

快乐大师“郑重”地告诉过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体质好,睡眠好,吃嘛嘛香……可是他们,师祖、大喇嘛、三位老师……他们守着他吃饭睡觉了也不相信放心他,天天不让他多睡!

快乐大师的脑袋耷拉在纳兰老师的肩膀上,小模样好不郁闷。可是他的纳兰老师表示,今天下午的诗词课程才是刚刚开始。

纳兰老师抱着快乐大师来到他的小书房,放他坐下来给他理好乱掉的小袈裟。然后就摆开姿势,拉开架势,又是一通长篇大论。

“《春日偶成》,这是一首即景诗,风格平易自然,语言浅近通俗,但它很好地抒发了诗人程颢先生春日郊游的情感。

长期困在书斋里,少有闲暇宽怀的时候。一旦走出书斋,便觉得格外爽快,第一句中,云淡风轻,傍花随柳,寥寥数笔,不仅出色地勾画出春景,还强调了一种动态美……”

保康刚刚条件反射地端身正坐,聚精会神地听讲。就听着纳兰老师讲完其中的字词,又接着深入浅出,朴素轻快地讲解诗词中的,风景意趣和人文意趣。

和煦的春风吹拂大地,自己信步漫游,到处是美丽的鲜花,到处是袅娜多姿的绿柳……领着读诗词的人一起进入其中,是“人在图画中”般美的享受。

柔和明丽的春光和程颢先生自得其乐的心情融为一体,一个“过”字强调自己在春花绿柳的伴随下,“过”了前面的河流才发现自己只顾游春,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很远……更是一种真性情的表达。

纳兰老师眼见小学生眉眼间的灵动,知道他听懂了,格外开心,更是说得兴起。

“于‘流连忘返、如醉如痴’中隐现其‘忘世脱俗、孤芳自赏’的高雅情调。初读觉得平淡无奇,反复咀嚼便能从平淡中寻出深意的味道。”

“不着痕迹地将理学中‘心便是天’思想,‘心气和平’的养性之道,与诗的意境合拍,实为巧夺天工。阿哥明后两天多读读这首诗,你看它的字句简洁朴素,如同长者谈心一般……”

保康眨巴眼睛,眼里有明白也有不明白。

他真的听懂了,也明白了纳兰老师要教育他的道理,可他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纳兰老师,程颢先生不是,须眉白发的长者,端然危坐,一对着学生就摆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一开口就是通篇古板无趣的大道理,那什么‘理啊理’……?”

纳兰老师:“……”阿哥对程颢先生这印象打哪里来的?

“就是……”保康表达不出来,干脆学出来。还别说,如果不看他的小胖脸,喜庆欢乐的眉眼,天然上翘的嘴角,那是真的神似。

纳兰老师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经验,硬是从小学生这肉嘟嘟的胖脸上,不笑也笑的眉梢眼角中,看出来其中一个古板刻薄、道貌岸然的小老头儿的神韵,简直……不要太乐呵。

“老师知道阿哥要表达的意思。不过老师要说的是,程颢先生也是人,他也有人的惰性,终日苦读半日悠闲,格外愉悦,放任自己去追求,一种类似少年人的心态。”

“我们想象诗词中的他是一位蔼然长者,一个感情丰富的老人。‘时人不识余心乐’,我们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他知道人们是怎么说解自己的理学理念,而他的态度是‘嘲笑与讽刺’。”

保康:“……”

“纳兰老师,他既然不是一个‘坏人’,为何要做一个‘坏人’?”

纳兰老师:“……”

窗外的石溪道人和阿灵阿:“……”

三位老师一起石化,保康喊“纳兰老师?纳兰老师?”也没有回应。

是啊,如果程颢先生知道人生活在一种,感情经常被压抑和扭曲的环境中,一言一行都是令人窒息的“理”的世界中,为何他不解释?为何他不说明?

反而他还用他的学说,去加重这种枷锁一样的“理”?

纳兰老师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迷宫,一个充满玄妙、正论、悖论……争论繁多的迷宫。在这个迷宫里,他以往的惯有认知都被打乱,被拿出来发出疑问。

为什么?

纳兰老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窗外的两位老师,阿灵阿尚且好一些,他是一个天生的武将,年轻气盛的御前侍卫,三等公爵。他对于汉家儒学虽然也有研读,但他并没有一颗诗人的心、文人的灵魂去思考这些。

石溪道人则是不同,他虽然年轻时候就出家,和明亡后再出家的人不同,和一直争论理学、心学的文人也不同,可他到底生活在尘世当中,到底是理学正道?还是心学乱国?

他和千千万万的汉家文人一样,也一直在思考,在反思,甚至是反省。

保康懵懵懂懂的,眼见纳兰老师站成一个雕塑,窗外的两个老师也都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他也一动不动。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问题戳中了老师们心里的哪一个点,但这类似道家的顿悟般的思考乃是非常难得的机遇,他当然不能打扰。

保康想起他昨天收到的四封信件,铺纸提笔,开始给大阿哥、太子殿下、三阿哥……应该称呼胤禛阿哥?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