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旗人的生活(第2/2页)

旗人妇女穿的花盆底鞋

我大妈那时候,人家娶媳妇聘姑娘,轿子得过一火盆。男的得向轿子射三支箭,射完再打盖子。(参加婚礼的女人)一不能吃东西,二回来腿疼,都是这安请的,都讲坐下请,就是蹲下去半天才起来,且蹲呢,且起不来呢,慢功。我大妈老说,像你们这个,打醋似的,哪儿成啊。我姨家那个哥哥比我大1岁,他那会儿上学,不兴请安,我姥姥老催着他:“上你大姨那儿去,别就那么一鞠躬,学着点,请个安。”男的请安这手是出来,这手进去注31,我哥哥来了就对我爸爸说:“大姨夫,您新禧。”就请了一个大左腿安,他没学过,不会么,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大左腿安,可能就是错了。(我爸爸)就说:“你瞧瞧今天大初一的,给我请了个大左腿儿安!”我姥姥那时候来了,我姐姐她们还必须请安,不请安她不高兴:“噢,就给我这么一点头就成啦?”没解放的时候,再怎么也得点个头,我们那时候到年下必须给父母磕头,到一年了,拜年,亲友都上这儿来,女的得过了初五才能上谁家去拜年,不能大初一上人家去,人家不高兴。自从解放,给咱们这规矩全破了,躬也不鞠了,见了说声你好就完事。虽说我是旗人,我一点规矩都没有。我一不抽烟,二很少沏茶,旗人要说爱喝茶,我喝点白水就得。我说我倒是省钱。

我们那时独门独院惯了,最低也是两家,还都是老街坊,到今儿想来,女孩子不让串门子,不许站街,不许卖呆儿注32,不许一个人出去溜达,散步。多大了家里都有人跟着。那会儿左邻右舍差不多都是旗人,也都知道谁是不是旗人,不像这会儿净搬家,那会儿讲究一住就住几辈子,谁都知道谁。

我大妈那时抽水烟,托一个吸管,铜的,这点地方搁烟丝,我管吹那个纸捻儿,那也得会吹呢。我大妈二大妈都抽,我妈不抽。我二大妈平常没工夫,

祁淑洪2009年照片,时年87岁

到年节来瞧瞧,进门先抄烟袋,坐到那儿,那时候我都挺大的了,我妈就点上一袋烟,双手递过去:“嫂子,您抽烟。”我妈常说长嫂就跟站着的婆婆一样,就那么敬奉。这会儿儿媳妇都没那事,叫你一声就不错。

我妈说不知道是哪朝哪代了,有人就说,把这伙旗人都给他养起来,不让他干什么,就跟裹小脚似的,成残废了。冯玉祥来了注33才不让裹脚的么。旗人都是大脚,外地人才是小脚。总而言之,旗人的男的就是懒。冬天搁花得挖那窖,挖窖得找人挖,那自己就不能弄么?再说拾掇房,登高不成,男的那会儿都不能登高,害怕。墙倒下那么一小块都得找人,一是好面子,二是没学过,大事做不了,小事他也不做。

附图:祁淑洪所述居住地点与活动区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