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2/3页)

洛许笑了笑。方谨行走到院子角落的监视器前坐下,顺手拿起大喇叭喊道:“好了啊!都做下最后的检查工作!再有五分钟就开始拍了!”

五分钟后。

“action!”场记员打下场记板。

黑色长发未束半丝的洛许一手持剑、有些踉跄的扶着门走出屋子进到院子里。他发丝凌乱,脸色惨白不见半分血色,初春里尚且厚重的衣服都遮不住他形销骨立的模样。

拒绝了仆人上前扶他的举动,洛许脚步虚浮的在院子里走着,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寂静又孤独。他走到石桌石凳前停了一会儿,纤细冷白的双手撑在冰凉的桌面上休息了会儿,然后又继续往院子里唯一的颜色走去——在靠近灰白色院墙角落的地方,有一棵赶在所有花之前绽放的花树,枝丫上的花朵并不密集,小小的、粉白色的一朵花很是惹人喜欢。

那是季玟幼时最熟悉的一种花,母亲总是喜欢在花开的时候摘下好大一捧来晒在院子里,等水份晒干了就把花收到一起,再搬出书房里的闲书来,将小小的一朵花放进书页里、尔后把夹了花的书放在阳光底下晒。日头好的时候,晒上那么几天再把书收回书房里,书里的香气能留存很久很久。

家破人亡前,季玟并不喜欢看书,但格外喜欢看母亲在春天的时候晒书,总是最积极的爬到树上去给母亲摘花,每每都叫母亲和府里下人担惊受怕得很。家破人亡、辗转成为了南风馆里的小小杂役后,季玟想尽一切办法、抓住每个机会去学从前并不喜欢的那些东西,起初能得到一本书都是万难、更不用说像母亲那样晒书,后来他一步步往上爬,有了条件却是没那个脸学着母亲那闲适的晒书法子了。

季玟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说他的父亲是个叛主、毫无文人风骨的墙头草,可是那是他的父亲母亲,宠着他、为他操心多年的最亲的亲人。曾经濒临绝境时,季玟也怪过自刎追随父亲而去、只留年幼的他一人在世上的母亲。如今他被幽禁在摄政王府的别院里,身边不是哑仆便是聋仆,整个别院安静得仿佛里面住着的是死人……初春尚且寒冷,看到院子里的花开了、想起那些被尘封得太久太久的记忆,季玟突然才觉得自己是正活在这个世上的。

因为心病躺了太久不见阳光的季玟浑身无力,他歇歇停停的走到树下,又撑着树干匀缓了呼吸之后,季玟伸手解开了厚重的披风。

纯白的披风落到地上,季玟蹲下去把它摊开来,然后用手里的剑撑着站起身,伸出手开始摘花。这种花树矮,枝丫低得成年人只需要微微踮脚便能碰到,他现在虽然身子弱,但早已经不是年幼那个还需要爬到树上才能碰到花枝的小孩子了。

季玟不知道自己摘了多久的花,只知道凡是触手可及的枝丫上的花都让他摘了下来,粉白色的小花落在地上的白色披风上,铺开了不小的一片。最后体力耗尽的季玟坐在树下休息了很长的时间,然后他用手里的剑去挑披风的几个边角、将摘下的花朵都包了起来。

季玟不顾沾到的泥土,将包着花朵的披风抱了起来,长剑撑地的往回走。然而没走出几步,季玟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直直摔到了地上,怀里的披风散开,里面的花也跟着散了不少到地上。季玟伸出手摸了摸那些花,突然觉得一切都很没有意思,他当年何必活下来,就该和父亲母亲全丞相府的人一块赴死才对。

“我如今才来……”季玟的眼泪落到花瓣上、又缓缓渗到披风里,眼泪越掉越急,他的呼吸跟不上情绪的大变、只能急促的哽咽着,“我如今才来……黄泉路上都没人等我了。”

季玟重新以剑撑地站了起来,他仰头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

长剑出鞘,冰冷的剑身映出季玟的决绝。丞相府破十多年后,季玟最终做出了和母亲一样的选择,利剑抹上脖颈的刹那间,是季玟感到最圆满的时刻。

季玟在院子里躺了很久,颈间渗出的血和披风上的花几乎都融到了一起,不见他人的哑仆才找了出来。看见面带笑意、身体却已经凉透了的季玟,哑仆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脚软得直接倒在了地上,却连一声哀嚎都叫不出来。

……

“cut!很棒!”方谨行喊下这一声的同时从监视器后面站了起来,带头开始鼓掌,“洛许辛苦了!恭喜杀青!”

其他工作人员也跟着鼓掌道贺,洛许冲大家笑了笑,然后接过别人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假血浆。温暖的披风落到了身上,紧跟着一个暖手宝也被塞进了洛许怀里,他回头一看是陆堪言,倒也不怎么意外。

披风不是戏里季玟穿的那几件,而是属于“明近清”的黑色披风,刚刚从陆堪言身上解下来、还带着热意。

“恭喜杀青。”陆堪言对洛许笑道。

方谨行拿着剧组惯例要给演了死人的演员的红包走了过来,见状觉得挺有意思:“戏里边冷面无情的把人家关到了别院,戏外面倒是嘘寒问暖和谐得很,叫你们俩那些CP粉看见了又是一场大戏啊。来,小洛把红包拿着。”

洛许接了过来,弯了弯唇道:“谢谢剧组。”

“好嘞。”方谨行说,“你也别在这儿吹冷风了,收拾收拾回酒店好好洗个热水澡吧,别最后一场戏反倒冻生病了。”

洛许点了点头,又听方谨行说:“也是剧组忙着赶进度不敢放松,不然你杀青好歹要一起吃顿饭的。这样吧,等咱们全剧组杀青的时候,要是你那会儿有时间也来和大家一起吃顿杀青宴成不?”

洛许拿着红包、抱着暖手宝,笑着点头:“好啊,到时候能来一定来。”

……

卸妆、换衣服、收拾好片场化妆间内属于洛许的那些东西,洛许和方子遥回了酒店。

回到房间洛许先洗了个热水澡,把假血浆的味道洗掉之后,他马不停蹄的翻出了已经被雪藏好久的巧克力和可乐。

“太舒服了。”总算不用再顾忌吃什么喝什么,洛许开了一罐可乐放到茶几上,然后靠在沙发里撕开巧克力的包装袋,心情分外愉悦的咬了一口。

会动的白团子巧克力踩着洛许的腿就往上凑,似乎对洛许正在吃什么很好奇的样子,洛许伸手按住巧克力的狗头,跟它讲着道理:“虽然你们俩名字一样,但是你不能吃这个。”

说着,洛许冲巧克力做了个鬼脸,压低了声音恐吓道:“……会死狗的……”

巧克力愉快的摇着尾巴,冲洛许叫了一声。

洛许被自己这幼稚到可以和脑残挂上钩的行为逗笑了,他又揉了一把巧克力的脑袋:“乖了,吃你的零食去,别跟我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