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合作的非暴力者(第3/5页)

这时候的嘉靖皇帝更加痴迷道教,三天两头就搞个祭天仪式。到嘉靖十八年,朱厚熜安葬了自己的生母章圣蒋太后,然后就开始长时间不上朝了。他平日并不住在皇宫,而是住在一个叫西苑的地方,一天到晚就琢磨着长生不老。他经常搞祭天的仪式,在祭天仪式中有个重要内容就是火化青词。

青词,又称绿章,是道士斋醮时上奏天神的表章,用朱砂写在青藤纸上。旧时迷信之人信奉的神仙多,凡间要告诉天神的事也多,于是文人客串,青词绿章竟渐成一种流行的文体,创作者并不局限于道士。

严嵩的青词写得极好,曾经一度无人能够望其项背。其实青词并不好写,这是一种赋体的文章,要求能够用极其华丽的文字表达出人间君主对上天神灵的敬意和诚心。嘉靖皇帝求仙心切,想早日得道升天,所以官员们所写的青词总是无法满足自己疯狂的想法。

有一次,嘉靖皇帝的一只宠物猫死了,他十分伤心。在用纯金棺木礼葬后,他还命官员们写青词为这只死了的御猫向上天祈福。翰林侍读袁炜所写的青词里用了“化狮为龙”这样一句妙语,皇帝读后龙心大悦。于是,写出妙语的袁炜“简在帝心”,并在短时间内获得擢升,从翰林侍读晋升为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相当于从副司局级干部晋升为副总理兼财政部部长。

许多阁臣半天憋不出一首青词,常常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抓狂。别人抓狂,可对于严嵩这样的青词高手来说,却是信手拈来。严嵩本就是颇负盛名的诗人,文学修养很高,写起青词自然得心应手,更重要的是他在这方面尽心竭力,使出浑身解数来满足皇帝的精神需求。

夏言也是一个写青词的高手,他和严嵩被时人称为“青词宰相”。夏言缺乏耐心,写一段时间就不愿意再伤自己的脑细胞了,后来就随便糊弄皇帝。皇帝又岂是容易糊弄的。嘉靖皇帝有时半夜派人悄悄去夏府和严府,察看夏言和严嵩分别在干些什么,每回去夏府的人回来报告都说夏言早已酣睡。夏言此时所呈上的青词都有枪手捉刀,很多都是自己府上的幕僚。夏言连把关都不把关,就直接进呈皇帝。结果可想而知,皇帝看后很不满意,常常怒气冲冲地掷于地上。而严嵩因有宫内情报相通,每次皇帝派人来察看,他都正襟危坐于灯下创作青词。来人回去汇报,嘉靖皇帝自然高兴。两人一怠一勤,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时间一久,只有严嵩写的青词能够获得嘉靖皇帝的欢心,正所谓“醮祀青词,非嵩无当帝意者”,所以皇帝渐渐宠信于他。再加上严嵩很会做人,后来就被提拔为内阁次辅,相当于国务院副总理。

严嵩虽然表面上是个相当低调之人,但骨子里却藏着一颗睚眦必报的小人之心。再加上夏言曾经在政坛上三起三落,可每一次官复原职后都能轻易地超越他,这让他嫉妒万分。他暗下决心要找一个机会将夏言彻底扳倒,真正取代他。

夏言虽然并不喜欢严嵩这个人,但是他倒没有想过要将严嵩一脚踢出朝堂。因为在夏言看来,严嵩还不值得他这么去做。既然他没有把严嵩这个人放在眼里,他又怎会把对方当成潜在的对手进而小心提防呢?

夏言从心里瞧不起严嵩这号人,只懂得摇笔祸主,一副奴颜媚骨的贱样。《明史·夏言传》里说他平常在内阁,对严嵩是“直陵嵩,出其上,凡所批答,略不顾嵩”。也就是说他非常鄙视严嵩这种跳梁小丑似的人物,大事小事,大权小权,都是自己一个人揽上身,权当严嵩是内阁飘荡的一缕空气。

慈庆、慈宁两宫皇后驾崩,武定侯郭勋建议将其中的一宫腾出来让与太子居住。这个提议立即遭到了夏言和嘉靖皇帝的一致反对。没有想到的是,嘉靖皇帝转而询问夏言:“既然你反对,那么你说太子应该住在哪里?”

皇帝的问话让夏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他又无法给出解决的方案。没有办法,夏言只好出尔反尔,转过来支持郭勋的建议。这让嘉靖皇帝很不高兴,他甚至怀疑言官们弹劾郭勋,都是夏言这老小子在背后捣鬼。

等到大享殿修缮完毕,皇帝命太监高忠监工,同时催逼夏言草拟献敕稿。可夏言迟迟没有拿出稿子,这让嘉靖皇帝极为不快。

嘉靖皇帝崇信道教,他渴望长生不老。他不光自己信道,还要求朝臣们跟他一起做道教徒。整个帝国变成了一个大道场。那时,明朝官员所戴的是乌纱折上巾,就是类似于唐朝的翼善冠那种样式的官帽。皇帝戴的帽子通常是用乌纱折巾而成的,称为翼善冠。明世宗推崇道教,不戴自己应该戴的翼善冠而戴香叶冠,也就是道士帽。自己戴着还不算完,他还制作了五顶道士帽和五双道士鞋,分别赐给当时的首辅夏言、次辅严嵩等五人。

此时再看严嵩和夏言的表现。首先说严嵩。严嵩得到皇帝的赏赐后,不但欣然戴上了道士帽,穿上了道士鞋,还在道士帽上罩上轻纱,更显得神秘莫测。嘉靖皇帝很是欣慰,问他为何这么做。严嵩的回答是,天子所赐,不敢轻慢,恐灰尘玷污耳。

如此马屁,嘉靖皇帝自然很是受用。如此一来,嘉靖皇帝对严嵩不免另眼相看。在严嵩的领头下,除夏言外,其他三人都追随严嵩的脚步向嘉靖皇帝领赏谢恩。夏言却认为冠服礼仪是朝廷的大事,作为官员马虎不得。国家制度规定了何种等级的官员应该穿什么样的冠服,道士鞋帽不在帝国制度规定之列。他根本不买皇帝面子,将道士装束扔在一边。他还说,自己乃是一朝堂堂宰辅,怎么会穿戴这些乱七八糟的服饰,像严嵩这种小人做派,只会为天下人所耻笑。

这句话等于是抽了嘉靖皇帝一记响亮的耳光,皇帝的愤怒情绪立刻就被引爆了,他喝令夏言立马退出宫苑。夏言面无惧色,迎着皇帝的怒火,傲然说道:“须有旨,乃可行!”想让我滚蛋,你得有旨可依。嘉靖皇帝示意廷尉赶快将夏言赶出自己的视野。君臣之间形成顶牛之势。

此外,嘉靖皇帝下令大臣们入值西苑时,都要按照道士的习惯骑马,不准坐轿。可夏言根本不管这一套,依然是坐轿进出西苑。

严嵩见时机已经成熟,便打算公开向夏言发动攻势。有一天,嘉靖皇帝单独召见严嵩,与他谈到夏言,并问及两人之间的关系。严嵩先是假装害怕地沉默不语,待嘉靖皇帝追问得紧,他立刻仆倒在皇帝脚下,颤抖不已,痛哭流涕。

严嵩的这个状告得可真有技巧,他并没直接说夏言不戴这个“香叶冠”是对嘉靖皇帝的不尊敬,而是像小孩诉委屈一样说夏言欺负他。嘉靖皇帝见六十多岁的严嵩竟然哭得如此伤心,料想他一定受了莫大的委屈才会如此。严嵩的表演果然收到了令他满意的效果,皇帝动了恻隐之心,对夏言更添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