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断其一臂(第3/5页)

⑥ 的运河。根据维奇盖尔德的判断,所有四处营地的总兵力,包括西班牙人、意大利人、德意志人、瓦隆人在内,总共可以达到 5000 至 6000 人,也许更接近 5000 人。截至目前,在所有送抵沃尔辛厄姆和莱斯特的报告中,这个数字有时翻倍,有时则高达三倍之多,倘或这会儿沃尔辛厄姆将维奇盖尔德的估算数字告知莱斯特,后者一准儿不会采信。但帕尔马呈递给腓力二世的秘密信函却证明这个数字具有令人惊讶的准确性。

不过维奇盖尔德又很快向沃尔辛厄姆发出了警告,虽然对方的人数比预想的要少,但这些全都是帕尔马麾下的头等精兵,他们时时保持警觉,思虑周密,久经战阵,绝不会在突袭或恫吓之下手足无措,他们可以在洪水齐腰的壕沟中修筑工事,哪怕对手正在前方的城墙上瞄准自己的喉咙,他们面对滑膛枪的致命齐射会报以不忿的诅咒,与饿着肚子或是暴雨砸落在脊梁上时发的牢骚没什么两样,他们既不会错过战场上的分毫优势,又不会去冒任何不必要的风险。“他们永远纪律严明……他们的力量源泉主要在于小心的观察和行事的谨慎,无论日夜,从不懈怠。”

但这一回,西班牙人却棋逢对手。帕尔马在写给腓力二世的信中表示,他的作战经历中还从未出现过更加勇猛和狡猾的敌人。西班牙普通步兵曾经冒着战火挖掘堑壕,每一铲都会污水四溅,曾经被英国人的夜间突袭赶出刚刚拼死拿下的战壕,曾经在布鲁日门附近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和反地道作战中应对忽然遭遇的白刃战,他们归来后向维奇盖尔德描述的内容,无不印证了帕尔马在信中表达的看法,纵然满是污言秽语,实则暗含钦佩之情。帕尔马一方的伤亡情况已经十分严峻。大量军官身负重伤,包括老将拉莫特,他也许是帕尔马最得力的副官,看起来,在西班牙军队能够取得较大进展之前,帕尔马在布鲁日提前准备的 1500 张病床可能就会躺满伤员。

虽然如此,维奇盖尔德还是确信,除非能帮斯勒伊斯解围,否则这座城池唯一的选择便是投降。帕尔马从始至终都在毫不松懈地向卫戍部队施压,他的人员和弹药储备都要胜过城内守军。就在此刻,维奇盖尔德已经能够从守军开火的频率中精明地做出判断,城内必然已经在为弹药不足而发愁。维奇盖尔德深信斯勒伊斯仍有可能获救,而转机最有可能来自海上。只要进攻足够决绝,帕尔马的小型船队其实无力对航道实施真正的封锁,如果以小艇密集冲锋,卡赞德岛上的火炮也无法击沉足够多的小艇来扭转局势。但问题在于事不宜迟,必须尽早行动。谣言已经传开,据说布鲁日正有一座木桥被分成 30 段分头建造。这是为了从水上进攻斯勒伊斯城,工程师们如此说道。不过听起来这很像重施故伎,帕尔马三年前也曾下令造桥,但不是木桥,而是可以搭在驳船上的浮桥,桥面上竖有足以抵御滑膛枪弹的胸墙,他成功利用那座浮桥封锁了斯凯尔特河。可以说,那座浮桥决定了安特卫普的命运。

当英国舰队正载着莱斯特伯爵和 3000 名英军士兵一路随风驶过佛兰德海岸时,维奇盖尔德想必还在布鲁日,他要查明浮桥的真相。从斯勒伊斯的城墙上可以清晰地观察海军舰队的行进全程——从布兰肯博赫的周边地带到弗拉辛的港口。眼尖的人还能辨识船上的旗帜和传令旗语,被围攻的人们用轻型火炮向着围攻者的前沿阵地扫射了一通,借此表示他们已经看到了援兵。西班牙人也用火炮照单奉还,于是当莱斯特的船只进入斯凯尔特河的西侧河口时,他听到了雷鸣般的炮声,而且看到西班牙人的阵地已经被火药燃起的烟云标示了出来。这一天是 7 月 2 日,距离帕尔马夺取卡赞德岛已经过去了 23 天。

而当斯勒伊斯的卫戍部队再次看到自己也许可以倚靠的救星时,又已经过去了 23 天。在这期间,事态大多时候都很糟糕。凭着孤注一掷的反抗,他们打退了从布鲁日门来犯的敌人;德·维尔率队发动过一次突袭,击退了另一支来犯的队伍,他们捕获了一些战俘,甚至几乎夺走了一些攻城的火炮;被唤作“大烛台”的旧城堡及其外垒也在屡次交火中得以保存。但是他们从来就没有足够的人手能被安置到城墙的各个角落去做工、瞭望和作战,有人倒下,也没有后备力量可以顶上。帕尔马的浮桥开始陆续运抵。其中的两段桥梁位置正对着旧城堡,保障了布鲁日门前部队和圣安妮岛部队之间的交通。还有两段桥梁则弥补了东侧的另一处缺口。而后一长列浮桥被牵引着经过布兰肯博赫并在齐文水域顺流而下,最终搭成了一条从卡赞德岛到圣安妮岛的进军之路。现在不仅航道仍被封锁着,卡赞德岛上的人员和火炮也已经能够向旧城堡和斯勒伊斯城移动了。

帕尔马首先加强了攻打旧城堡的力度。守军指挥官格劳内维特在集结全部力量后奋力击退了西班牙人发起的第一轮进攻;但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几乎已经落入了陷阱。这座堡垒与斯勒伊斯城只靠着一座长长的木桥连接起来。一旦投入防卫力量守护城堡,帕尔马就能烧毁或炸掉那座木桥,并通过新落成的交通线转而攻打城市的另一边。这样的话,卫戍部队将陷入无助的境地。考虑到这一点,在万籁无声的午夜,城堡中的所有部队,斯勒伊斯大约 200 名仍然能够进行抵抗的勇士,全都秘密撤入城内,殿后部队接连放火烧毁了城堡和身后的木桥。

帕尔马对此失望透顶,但他做出的回应是冷酷地向前推进,寻找弱点,将火炮移至离城墙更近的地方。他感到,时间对于自己已经不那么慷慨了。用不了多久,荷兰人和英国人一定会行动起来,尽管交通条件已经改善,他仍然不愿冒险在这运河盘曲的混乱地形上开战。倘使敌方的增援部队兵力庞大,作战意志又足够顽强,那么届时他要保住攻城设备乃至部队,只能寄希望于好运降临了,因为敌人一旦控制海洋和斯凯尔特河口,将可以随时从几个方向中的任何一个发起进攻。帕尔马清楚,如果自己手上握有一个如此重大的优势,他就会如此加以利用。

故此,他进一步将火炮推向前线,冲着布鲁日门前早已血流成河的地带集中开火。在圣地亚哥节的早晨,所有攻城火炮发动了最后一次决定性攻击。熬到下午,城门楼已经坍塌成了一堆废墟,护墙上露出了许多豁口,其中有一些宽到足以让 20 个人肩并肩登上去。在倾圮的城墙背后,帕尔马带着两天前的新伤,跛着脚做了一次侦察,结果却看到前方早就建起了一座新修筑的半月形防御工事,守护它的是另一支看似打不垮的部队。也许一次不顾一切的冲锋足以拿下这座工事。但从敌人先前的表现来看,此举必然会招致极大的伤亡。他当然渴望速胜,但终究难以承受更高的代价。于是军中吹响撤退的号声,帕尔马回到了自己的总部,他一方面开始在敌方半月堡的射程之外着手组建新的火力网,另一方面打算用云梯佯攻根特门方向,以求迷惑和分散守卫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