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乱起萧墙 四六、见粳米星上怜民主 责逆子康熙震天威

  张五哥带着大医贺孟頫来求见康熙。他把贺太医留在门外,自己进去奏报。

  今早上,康熙皇上的心情特别好,因为魏东亭派人给皇上送来了一份特殊的贡礼。张五哥一进殿门,皇上就兴奋地说:

  “五哥,你来得正好,快看看,东亭送来了什么?”

  张五哥顺着皇上指的方向一看:哦,原来是一拉溜十几个黄布的粮食口袋。他走上前去打开,伸手抓出一把,是大米,再仔细一看却不免吃惊。这米,晶莹碧透,又微红似玉,细长的米粒形如纺锤。张五哥虽然出身农家,可这样好的米,他还从未见过呢!放到鼻子下一闻,清香扑鼻:“啊?!皇上,这是上好的粳米呀!”

  兴奋异常的康熙开怀畅笑:“哈哈哈,五哥,让你说对了,这是粳米。不过,你可知道,这是朕亲手培育的呀!如今,它遍布江南各省,连两淮都种上了,一年两熟,两熟!你知道吗?”

  张五哥侍候皇上已经十几年了,平日里,不是见皇上忙得不可开交,就是见他气得手足颤抖。今儿个,五哥还是头一次见皇上这样高兴,简直成了个大孩子。五哥不由得满心喜悦地说:“主子说得好。那一亩地不就成了两亩了吗?”

  康熙高兴地说:“对对对,就是这话。朕告诉你,这还是康熙八年的事儿呢。当时,有人向朕献了这个稻种,说叫‘一穗传’。稻种虽好,每年却只传一穗。朕不信这话,亲手种下了它,先在御花园里试种,后来,又让虎臣带到南京去。多亏了虎臣,他没忘了朕的嘱托,经过几十年的培育,推而广之,终于让江南和两淮都种上了这稻子。虎臣深知朕心,‘民以食为天’,没有百姓丰衣足食,哪有朕的江山呢。如今,他派人专程送来了这粳米,是让朕放心,让朕高兴的呀!”

  康熙皇上兴奋地、滔滔不绝地说着。张五哥也听得十分激动,十分动情:“主子,魏大人忠心事主,不愧是主子一手调教出来的人。他深知主子爱民的一片苦心,也难得他五十年来辛辛苦苦地推广这稻种。奴才们当以魏大人为楷模,也像他那样忠心办差。”

  康熙更高兴了:“好好好,说得好。五哥呀,过几天你到南京走一趟,向虎臣传朕的旨意。就说朕见了这稻米,高兴得一宿没睡。你还要告诉他,叫他注意身子,多活几年,不要过于谨慎。他的心事朕知道,不就是欠了国库几十万两银子嘛。欠账的官员多着呢,朕不怪他。你去的时候,带上朕的旨意,在江南再设一个织造司,让虎臣的儿子去办这个差,要不了几年,债就还清了。唉,朕身边的老人儿不多了,而且,魏东亭又是朕最喜爱、最心疼的一个。如果在朕活着的时候,他还不清欠债,一旦朕死了,换上个刻薄寡恩的新主子,虎臣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张五哥见皇上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却越说越伤心了,连忙劝解:“主子爷说哪儿的话呀。别说主子龙体康健,就是真有那一天,老爷子也不会给奴才们选个刻薄主子的……”

  康熙一挥手打断了张五哥的话头:“好了,不说这个,一说朕就心里难过。你下去吧,朕想歇一会儿。”

  张五哥小心翼翼地说:“主子,不是奴才不懂事儿,太医贺孟頫求见,说有要事面奏。”

  康熙冷冷地说:“不见,你带他去找马齐说吧。”

  “主子,这件事关系重大。恐怕马齐听了还是要回来回奏请旨的。”张五哥说着又凑到跟前,把胤礽用明矾水写信传递夹带,贺孟頫要来告发的事儿,简略地禀明了皇上。

  康熙一听,立时就气得涨红了脸,冷笑着说:“好哇,真的是不让朕安生一天了。你立刻传旨,把上书房大臣和在京的所有皇子,包括那个混账的胤礽全都叫来。让贺孟頫马上进来回话。”

  贺孟頫听见召唤,跟斗踉跄地进来。叩头行礼之后。他不等康熙问话,便把昨天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然后,呈上那张白纸,请皇上当面打湿验看。

  康熙一边品着热茶,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张明矾写的纸条。他脸色铁青,一句话不问,也一句话不说。吓得贺孟頫趴在地下,心中打鼓,冷汗直流,却又不敢抬头。

  过了好大一会儿,上书房大臣张廷玉、马齐,同着方苞和四爷胤祯先来了。他们进殿行礼之后,一瞧皇上的脸色,也是一个个吓得不敢言声,默默地站在那里。房子里的空气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皇子阿哥们分散住在北京,全都叫来且要一会儿功夫呢!可是,康熙阴沉着脸,就是一言不发。大臣们站着,贺孟頫跪着,也一块跟着干耗。

  终于,李德全进来了:“主子爷,外边传话进来,说除了八阿哥病了,请了假不能来见驾,其余的阿哥全都来了。他们不敢擅自进畅春园,请旨见是不见?”

  康熙也终于开口了:“嗬,希罕。他们不敢擅自闯宫。哦,朕还真有这么孝顺。这么懂规矩的儿子吗?哼,他们不敢擅入,朕还不敢挡驾呢。快,去把这几位爷替朕请进来吧。”

  众大臣听皇上开了口,也都舒了一口气。虽然,皇上的话说得冷嘲热讽,表现出对儿子们的极大不满和愤怒,可是,比起刚才那杀机四伏的沉闷,总算是好了一点,不一会儿,一大群皇子走了进来。他们不知道今日老爷子生的什么气,个个心神不宁,个个怀着鬼胎,所以俱都是灰头灰脸。默不作声地叩头请安,跪在那里等着挨训。

  康熙一见他们这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朕记得,今儿个是宗学里会文的日子。如今熊赐履死了,汤斌呢,老了。余下的几位师傅恐怕谁也管不住你们这群爷了吧?那,朕就亲自考考你们。挨着个儿来,说说你们近来读了什么书,有什么进益?”

  好嘛,这题目出得可真大。十几位皇子挨个报告一遍,得多长时间呢!李德全小心地上前提醒皇上:“主子,二阿哥也来了。他是犯事的皇子,不便和兄弟们一块儿进来,正在外边跪着候旨呢。”

  康熙眼皮都没抬地说了句:“让他先跪着吧,等朕发落了这几位爷才轮上他呢。”李德全招了个没趣,悄然退下去了。

  皇上亲自考问读书进益,皇子们哪敢随便应答呢。于是,从大到小、挨着个儿挖空心思地说,读了什么书,写了什么文章,练武有什么进展,办差有哪些成绩。康熙沉着脸一个个地听,一个个地点评。说老实话的,得到一声夸赞,心里虽然踏实了,却不敢乐;说得不实在的免不了受到申斥,更是不敢辩解。大伙儿都在心里念叨着:快点吧,快点吧,老爷子,您不觉得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