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卷【人物传记篇】 诸生传八(第2/2页)

长安,天下唯一能与洛阳齐名的都市,。

自大汉东迁之后,大汉的政治中心从长安移到了洛阳,但却丝毫没有降低长安作为经济中心的地位。本朝最强盛时,长安不但汇集了中原,巴蜀,河北,江南,西域的各地客商,甚至还有来自遥远的大月氏,安息,身毒,甚至传说中的大秦国的客人,可谓是天下通衢,盛况空前。虽然自孝桓帝后西凉局势糜烂不可收拾,西域之路也慢慢断绝,但是长安的商业仍然充满了活力。过了霸陵以后,就是一条宽阔可供八辆马车并行的石道直通长安城,道上车水马龙,路边有许多先汉乃至先秦的石兽雕象,栩栩如生,不禁让人感到虽然长安已经不是天子之城,却依稀仍有皇霸之气。

李玮正在欣赏大道两边的景色,忽然看到前面聚拢了一堆人,似乎在围观什么,正奇怪间,忽然发现谢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跳下了马车,跑过去凑热闹了。

李玮跟了下车,来到人群近前,仔细一看,原来竟是一个人昏倒在路边,只见那人异常瘦弱,穿了一件破旧的儒生布袍,俯趴在地上,生死不知。两人分开人群,走上前把那人扶起来,只见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脸色发青,谢明探了探那人鼻息,搭了搭脉,对李玮说:“看来是饿昏了,快扶上车里去。”

两人把那人扶上马车,撬开了那人口灌了半壶烧酒进去,只听那人“咳,咳”了几声睁开了眼睛,李玮忙取出一盒携带的食物给他,那人显然是饿的急了,也不客气,拱手一谢,拿过来就吃。吃了几口,忽然停下,把剩下的食物分成两半,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巾,包了一半放入怀中,然后才继续吃起来。李,谢二人相顾愕然,但也不便发问,等那人吃完,谢明问道:“兄台,这些食物并不多,你为什么不全部吃掉呢?”

那人抹了下嘴,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道:“多谢二位先生救命之恩,他日定当报答,小人姓徐名陵,字伯羽。祖上是扬州会稽人,后来随父亲到右扶风居住。小人初时经商,颇赚了些钱财,后来有心求学,就去了洛阳,奈何散尽千金竟然也无法入太学,后来又被人骗去盘缠,所以落拓至此。我本想回乡探老母,奈何三日未进米粮,竟在此地晕倒。这里离家乡很近,离家数年,也不知道家母如何,所以我想带点食物回去给家母。”

大汉以孝治天下,最重孝道,两人一听原来还是个孝子,立刻肃然起敬,李玮说:“徐兄不妨把那一半也先吃了,令堂那里我在给你准备一份就是。”说完把钱给车夫,叫他把车停在路边,去商铺买些干粮肉脯。徐陵连连称谢,又把剩下的食物吃了,喝了剩下的半壶烧酒,整个人也精神焕发了起来。三个人互通了名姓,攀谈起来,徐陵听说二人都通过数经的诸生,不经肃然起敬:“我听说洛阳太学的经学考试极难,很多在地方知名的儒生都不能通过,二位能有如此学问真让我羡慕钦佩不已。”

“徐兄过奖了,但你既然是商人世家,却为何要弃商求学?”谢明问道

“哎,一言难尽。”徐陵面露苦色,“大汉虽然不限通商,但自尊儒术后,以为商人不守本土,是下贱的职业,是以本朝商人地位变的极低,比先秦时差的远。商人表面上虽然坐拥天下财富,但其实疲于奔命,而所入却有一半要缴纳各种杂税。今上极爱财,对商人盘剥日重,而各地方官吏也要一一打点,如今做商人,如果不是手眼通天,即使有白圭,猗顿之才,也是举步为艰,入不敷出啊。”

李,谢两人都是出生士人,这等商人言论都是第一次听说,便静静的等待徐陵下文。

“家父深受其苦,遂在临终前嘱咐我脱离货殖贱业,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要我用钱去洛阳买一个官当,但我那时候年轻气盛,怎甘做这等事?于是带了千金上洛求学。一开始不懂得门路,花了很多冤枉钱,后来才知道洛阳太学一般只招收士人子弟,连普通布衣子弟入学都很艰难,更不要说我这样的商人子弟。但我并不死心,又坚持待了数年,终于把钱花个精光,本来想买辆马车回乡,不料在取车时候被货主打晕,醒来时候已经不见踪影,想去告官又无人受理,所以流落至此被两位所救。”徐陵说到悲愤处,禁不住泣不成声。

李,谢两人两人面面相嘘,一时倒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这位倒霉的商人子弟,倒是徐陵先从悲愤的心情中摆脱出来,开始向两人说一些以往四处行商时候的有趣经历,各地的风土人情,又令二人大开眼界。当说到西域情况,李玮好奇的问:“难道在西域之西,真的有康居,大月,安息这些国家?”

“当然了,不但如此,我在西域听一个安息商人说,在他们国家的西面还另有一番天地,有一个叫大秦的强大国家,还有很多小国,我从前的志向,就是到那些国家去开拓商路。”说道此处,徐陵脸色又一片黯然,“想不到今日竟落魄至此,看来此生无望。”

李玮忙劝道:“徐兄怎可如此消沉,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看徐兄志向极大,怎可为一时的挫折消磨了意志,仲渊也无甚余财,今日愿意赠徐兄一匹好马,卖了也可得十几万钱,以此助徐兄东山再起,徐兄以为如何?”

徐陵连忙推辞,但李玮坚持要送,不久车夫买粮回来,李玮便吩咐车夫解开一匹马,把粮食装上马背,将缰绳递给徐陵,徐陵知道无法推辞,跪下来也不多话,连磕三头,慨然上马离去。李玮看着远去的背影,唏嘘不已,谢明呆了一会儿,忽然拍手笑道:“我果然没白来吧,若不是我来了,只怕仲渊无马,只好背着书简去西凉了。”二人相顾大笑。

过了长安,左冯翎,西凉的安定郡,就在眼前了。自出了司隶入了凉州,驰道上的车马行人明显减少,道路两旁也越来越荒凉。李谢二人整日里见到土山黄草,都感到昏昏欲睡,忽然听到车夫“啊呀”一声,两人忙伸头去看,之见路中间站了四个壮汉,手里都拿着似是劈柴砍树用的斧子砍刀,面色不善,其意图一望可知,正是干那没本钱买卖的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