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六章 一个梦!(第2/3页)

上任以来素以沉稳冷峻示人的县令大人独对他如此和煦,钱三疤虽然只念过四年书,脑子里却也油然翻出那么句“士为知己者死”的老古话来。

见礼毕,钱三疤将手中的文报呈于唐成面前后,拿捏着手上的动作提袍轻身的板着腰脊坐了下去,眼前的县尊大人虽依旧是一幅沉稳模样,但钱三疤还是明显感受到了他眉宇间隐隐蕴含的焦躁之意。

“唐大人有什么烦心事?”钱三疤心里寻思着,只不过县尊大人既然没说,他也不好多问。

“公差招募的事情办完了?好!”唐成翻开文报,扫了扫上面写着的拟招募人名单后就将之放到了一边儿,“这些都是你以后要用的人,合不合用由你说了算,本官只有一条,将来这些人中谁出了问题,你这一手将他们招募进来的人也跑不了责任。”

县衙里一下子招进这么多人,这该是多大件事,没想到这样大的事情县尊居然委给了他全权,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让钱三疤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直到唐成叫了他一声后,钱三疤才回过神儿来答应道:“属下的确还有另外一件事,听贾头儿说大人正要征集徭役给天成军修训练场地,属下因就想着能请大人出面跟江都尉说说,把衙里的这些公差也送去跟着训训,新招的和前面留下的老人手儿正好分做两拨替换着去,不管是拳脚和弓刀都好生练练,万一再有前几天的事情大人也用得上。”

想想公差们当日射箭时惨不忍睹的表现,钱三疤这一提议实在是大有必要,唐成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后笑着道:“想的周全,本官稍后就给江都尉招呼,你尽管放心就是。”

钱三疤咧着嘴笑了笑后站起身来,走的时候几度张口想问县尊大人有什么为难事,有没有能用到他的地方,最终因是想着贾旭“县尊大人面前不可多嘴”的嘱咐才勉强忍住没说。

怀着心事从唐成公事房里走出来,低着头的钱三疤没防着让人给猛然撞上了,抬头一看却是他的手下,前两天被县尊派到下边去的李柱。

“钱头儿,对不住了啊,兄弟急着要回复县尊大人。”气喘吁吁的李柱子说了一句后就忙着向唐成公事房走去,钱三疤见状停住了脚步。

果不其然,没多一会儿他就听到公事房里传来唐成吩咐杂役去找他和贾旭的话音。

没等出来的杂役多说,钱三疤摆摆手往东院儿指了指后重又回了唐成的公事房。

虽然县尊大人的坐姿神态没什么变化,但他眉宇间的焦躁却已被欣喜所代替,此时的他正专心致志的看着一幅画卷一样的物事,但因是隔得有些远,钱三疤也看不清楚上面究竟画的是什么。

什么画能让唐大人高兴成这样?

可惜,直到贾旭应召而来,钱三疤的这个疑问依然没能得到解答。

贾旭一到,唐成就开始雷厉风行的下起了谕令,东院儿即刻向本县辖区各里下发文告,着各里察举本里范围内最善种田的老农一至二人前往流官村议事,除此之外,凡地方有精擅木工者亦一并察举前往。而钱三疤领受的任务则是派人往各里送这些文告,并将各里察举出的农人及木匠护送到流官村。

听到这样的谕令,钱三疤与贾旭两两对视之间莫名所以,召集老农及操贱业的木匠……议事?自打他们记事以来何曾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这些人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他们知道什么事儿,又能议什么事儿?更别说这道文告还是县尊大人以自己的名义“请”他们来的!

邪性啊!自打唐大人上任以来劈里啪啦就是一通雷霆手段,一百多个奚蛮说杀就杀眉眼儿都不带眨巴一下的,他何曾对谁这么客气过?而第一次领受这等待遇的不是乡绅也不是富贾,居然是一群两腿抹泥的农人和走村串巷的木工!

对于他们的疑惑唐成也没多解释,特特又嘱咐了钱三疤务必交代公差要对农人及木匠们客气有礼之后,挥手让他们即刻去办。

钱三疤和贾旭虽然不明白唐成这道谕令的用意,但他们却熟悉唐成的行事风格,领命之后不敢有半点耽搁,仅仅三炷香功夫后,十二个公差就已策马出城而去,这其中有九人就此开始了他们的公差生涯。

……

五十多岁的李农人如其名是个一辈子跟田地打交道的老庄户,他那沉默的性子和闻名方圆十余里的庄稼把式同样出名,许是父母起名起对了的缘故,自打第一次扛着沉重的犁铧跟老爹一起上坡开始,李农就对庄稼地里的事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历经几十年的积累,犁、耙、耱、耖、耧车等农具一到他手里就跟活了一样,不管是种粟、麦,还是黍、麻,同样地力的情况下他的收成总要比别人至少高上一成,此外至于畎亩、代田这样的田亩调配安排也是再合适没有的,久而久之,左近的庄户们每年就瞅着他了,他种什么大家就跟着种什么,他地里怎么安排大家就跟着怎么安排,一准儿错不了。而李农在务农庄稼上的名声也就这样传扬开了。

这是个将近晌午的辰光,在地里忙活了一上午的李农觉得后背心起了一阵燥热,遂就收了手中的农具走到田边儿歇歇。

说是歇,蹲在田边的李农手上也没歇着,田埂下身子附近稍微大些的土块儿都被他顺手给捏的粉碎重回了地里,浑不在意这样的天气里这些田土都冰成啥了。

人勤地不懒,田地里的事情没个止境,想干的话永远都少不了有活儿,类似这样的习惯李农已经保持了几十年,想改都改不了了。

以往的时候他就再有不顺气的事情只要一到田地里就好了,脚下踩着厚实的田土,看着一行行青青的小苗一天天长大,对于李农来说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让他心安底气足的事情了,可是今天的他虽然就蹲在自己最喜欢的那块儿田土边儿上,心里还是不宁定。

老天爷真是要大收人哪!这天儿都旱成啥了?抬头看看四周的田亩里许多冬麦都已经干死了,他这地里虽然强些,却也仅仅只是强些而已,看着那些麦苗无精打采的泛黄,李农心里除了担心焦躁还有刀割一样的难受。

先耕,再耙、然后上耱,尽管李农倾尽所能的将每一种可以减少田土水分散发的手段都用上了,终究还是拼不过老天爷。

由眼前的田土想到阎王爷要大收人,抬头看了看天色的李农低下头的时候忍不住长长叹息了一声,哎!不管是察风色还是观云气,老天爷都没个要下雨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