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章 诗贼遇诗盗,太郁闷了(第3/3页)

白天在衙门里合计着拟定规程,散衙之后唐成绝大多数时间就泡在了那处园子里,不过,这园子的平常改造他一句都没多问,有张子川在那儿盯着人干活他尽放心的下来,唐成之所以一遍遍的往这儿跑,其实时间全都耗在了负责专修后花园的金健友身上。

金健友家自打曾祖辈起就以替人修园为生,传到他这一代时金家已经成了道城当之无愧的第一块招牌,这人原本最烦自己修园子时主人家指手画脚的不安生,但这次可还真是个例外。

唐成最开始来时他也烦,但随着两人谈话的深入,唐成说的越多,金健友的变化越大,及至后来,这处园子的改动简直就成了两人的合作讨论会。金健友在其中的收获自不必提,而不懂具体施工操作的唐成也在这一过程中将后世在江浙所看的名园经验,经由金健友的手再现在了这个园子里,两人可谓是各有所得,不亦说乎。

忙着公事与修园之外,这些日子唐成另外还有一个固定的日程,那就是拉着张相文一起在柳林坊里一家青楼接着一家的转悠。

去了之后他也不干别的,就是请楼中最当红的阿姑出来唱唱曲子,演演舞,既然要干这个行当,自然就得熟悉行当里的水平,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这一晚,待天色黑定园子收工之后,唐成拉着张相文就到了号称道城烟花第一的月明楼。

月明楼的头牌红阿姑有个很别致的名字:明镜,要想见她一面可真是不容易,从最初下定到今晚终于能见着本人,唐成足足排了七天的队。

跟前些日子所见其他楼上的红阿姑相比,明镜虽说声名最大,却也让唐成最没好感,这倒不是说她长的不好,单论长相的话,她还真对得起自己那身价,问题就在于她走的这个清冷路线实在是让唐成心烦。

花了钱,排着队进来,就为看这一张冷脸,我还没这么犯贱!因是如此,唐成也就没什么好脸色,径直摆了摆手道:“唱两支曲子,捡你拿手的,不拘是健舞还是软舞再跳上一段,助兴着让我兄弟吃完这瓯酒也就是了。”

妓家冷冰冰,唐成这客人又冰冰冷,这气氛能好到那儿去?明镜闻言也不多说什么,唤过乐工便开始唱曲。

一听那乐工拨弦的弹奏,再听明镜开腔歌诗,唐成嘴角悄然露出个笑容来,看来这山南毕竟是比不得扬州,烟花第一月明楼中头牌红阿姑的唱功最多也就是与关关齐平,至于那些伴奏乐工的水平,比之扬州快活楼至少要差了一个档次。

有了这么个底子,唐成对自己那园子愈发的有信心了。

“二弟,来,大哥邀你一盏。”心情大好的唐成与张相文重重一碰之后,将满盏酒一饮而尽。

两人你来我往,正吃得尽兴时,明镜第一支曲子的三叠已经结束。停了片刻后,随着牙板轻击,她开始唱起了第二支曲子。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明镜轻启檀口的曼妙轻歌却让唐成全身一震,手上正捏着的酒瓯“啪”的一下掉在案几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大哥,咋了?”唐成对张相文的问话充耳不闻,愣了一下后猛然起身走到明镜身边,“这首诗那儿来的?”

唐成一进来就是个冰冰冷,头牌阿姑明镜何时受过这等委屈,此时又见他言语鲁莽,愈发的不愿说话了。

还是一边儿伴奏的那徐娘乐工见唐成脸色有些不对,笑着替明镜答应道:“大官人,这是何老才子的新作,明镜姑娘练了好些日子的新曲儿。”

“何老才子的新作?”唐成脸色愈发沉的厉害了,“你说的是何仲达。”

“可不就是他嘛。”见着唐成神情古怪,那乐工又特意补充了一句道:“这可都是给了润笔的。”

这一刻,唐成心里的滋味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因着诗在唐朝的显赫地位及作用,这时代诗贼也就多。据传“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刘希夷正是因为这两句诗,而被他的舅舅,同为名诗人的宋之问使人给闷死的。这大概要算唐朝诗贼里最有名的公案了。

但对于唐成而言,诗贼在他看来更多的还只是个笑话与传说,今晚倒好,传说实打实的砸到了他头上,他自己反倒成了个笑话儿。

郁闷,极度的郁闷,“狗日的何仲达,老子要不整得你身败名裂,我他妈以后就再没脸借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