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章 比挖坑,谁怕谁?

“阿成,这么早就起?再睡会儿吧。”

“睡不着了。”唐成在兰草的服侍下穿着小衣,“你什么时候醒的?翻来翻去不安生。”

“是我闹醒你了?”

“是有一点。”唐成打了个呵欠,“一睁眼就瞅见你盯着我,那儿还睡得着。”

“阿成,我……”

“行了,知道你是心里有事。”唐成又打了个呵欠后用手搓了搓脸,“没想到你心思这么浅,一遇事连觉都没法睡了。”

“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小桃在挨打,还冲我喊救命。”兰草的身子抖了抖,“我们两家是邻居,她娘还认了我做干闺女,我跟小桃打小就是姐妹相处的。”

“行了,这话你都说过三遍不止了。”穿好衣裳的唐成下地后把灯树上其它的灯盏也给点燃了,一时间屋里光明大放,“吃过早饭之后,你就按我昨晚说的去办,先去找个房伢子在左近租个房下来,房子不必大,但一定要是独门独户的。”

梳洗过后,唐成接过兰草递来的手巾帕子擦拭着继续道:“租好房后去西市买丫头婆子的时候也要注意,能干不能干的还在其次,一个婆子两个丫头照顾一个人,就是手脚慢些也尽够了,关键是嘴要少,若有那天生聋哑的最好。”

“恩。”兰草点点头。

“最后一个。”唐成转过身来看着兰草道:“这个你一定要记好了,今个下午那个来……”

“来福。”

“对,来福。今天下午那个来福再过来时,你跟他交代清楚,你这边儿是没法去接的,小桃要自己去那租房里,人怎么逃?逃出来之后怎么到租房你一概别问,也别管。”唐成伸手过去抓住了兰草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道:“记住喽,你只是帮落难的亲戚,不是在收容逃奴。十天,那小桃到了租房后,至少十天之后看清楚没动静了你才能去看她。”

“恩。”

“傻丫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收容逃奴可是重罪,若被抓住或是有人举告的话,最少也是杖八十,就你这身子骨受得了?”见兰草有些情绪不高,唐成继续道:“小桃是可怜,但这事儿要是漏了,你得比她更可怜。按我说的做,好歹还能留个退步的余地。她这逃出来容易,收尾可麻烦得很。”

这道理都是昨晚说过的,兰草也明白,“阿成,我代小桃妹妹谢谢你了。”

“我要她谢我什么。”唐成拍了拍兰草的脸蛋儿,“要不是冲着你,这样的大风险的事儿我碰都不会碰。”

兰草闻言,顺势钻进了唐成怀里,“阿成你对我真好。”

“人心都是肉长的,那也是你先对我好!说起来自打认识,你就没跟我张过口,这还是第一次,又说她是你唯一的亲人了,我还能硬板着脸拒绝了不成。”唐成伸手把兰草搂住了,“要说你那小桃妹妹命也真够苦的,摊上这么家主子,想吃还没个担待,那男人真他妈是个活王八。”

“那老东西连王八都不如,王八好歹还有个硬壳壳。”兰草咬牙切齿的跟着骂,“还有那个马夫人也不是个东西,心比蛇蝎还毒,她也是女人,怎么就下得去手儿。”

“马夫人?”唐成听到这个愣了一下,昨晚上兰草说的是不知道小桃是从那家逃出来,“那个马夫人?”

“我也不晓得。”兰草有些不好意思,昨天见来福时,因是时间短,两人又都激动,许多话都没说清楚,最该问的反倒没问,“只是昨天傍晚的时候听来福提过一嘴。”

马夫人?这城里要论姓马的大户好像就只有马别驾一家儿,想到这里,唐成脸色愈发的郑重了,“今天他再来的时候你一定要问清楚小桃的主子到底是那家?还有那个来福在那家操的是什么职司也要问个明白。”

“嗯,记下了。”

……

吃过早饭去州衙,唐成刚到公事房坐下没多久,老梁就捧着文卷走了进来。

“大人,你看这个?”老梁把早已翻开好的文卷摊在了唐成面前,看他眼神儿里的急迫,真是恨不得把笔都塞唐成手里。

唐成瞄了文卷一眼后,颇堪玩味的看着老梁。

唐成既不说话,又是这样诡异的眼神,老梁被他看的全身发毛,心里的小鼓敲的叮铃乱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觉额头上热热的,眼瞅着白毛细汗都要出来了,“大人,你这是……”

细细把玩着老梁眼神儿里的慌乱,唐成眼瞅着他嘴角都开始哆嗦起来的时候,才开口道:“老梁,你少拿了一份文卷吧?”

“啊?”

唐成手指“叩叩”的敲击着面前的文卷,听到这熟悉的敲击声,老梁猛然想起了昨天下午在录事参军事陈亮公事房里的情景。

同样的声音,但老梁的心情……

“我说的是那本专门记载历年损耗的文卷。”唐成的声音很轻很淡,但这很轻很淡的声音听在老梁耳朵里却是如晴天霹雳一般“喀喇”巨响,心里先是猛然一个空白,脑子里随即蹦出的念头就是“完了。”

完了!老梁没想到,他真是没想到唐成竟然会拿这事去问人,即便要问也该是问他呀!其他的多一个人知道不就得多分一份钱?这样的一份得是多少?他个穷棒子出身怎么会舍得?

更何况既然是已经动了心想要吃损耗,就该是越秘密越好,他贸然问了别人就不怕招人疑?再说他来州衙才几天,这么私密的事情就是想问,又能找谁?

陈亮的这些说法一一浮上心头,老梁对此也是确信无疑,但眼前唐成这一问……

莫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莫非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吃损耗,就是在等着……瞬时之间,诸多念头纷杂而来,老梁眼中唐成玩味的笑容显得如此冰冷,冷冰冰的嘲讽。

“去吧,把那个文卷也送来,要不然账做不平我可没法子具名签章。”唐成站起身来走到呆愣愣的老梁身边,伸手轻推着他的肩膀往出送,“最近天寒风干的就容易上火,这人一上火就容易心躁,心躁之后呢就容易起糊涂心思,该想该做,不该想不该做的念头就都冒出来了。老梁啊,看你岁数也不小了,身子虚的人尤其容易上火,要小心哪!”

这时节老梁面如死灰,那儿还说得出什么话来?

唐成亲自将老梁送到了外面的公事房,看着他把那本记录历年损耗的文卷拿出来后,笑吟吟的接到手中。

随意地翻了翻后,唐成就把文卷给合上了放在手心里轻轻地敲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