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二章 盐,对了,就是盐!(第2/3页)

眼睛里蒙着一层浅浅的血丝,张县令一脸青灰的回到公事房后,张口交代下的差事就是让唐成去通知准备车马,明天一早动身前往二龙寨。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张县令在县衙里已经是再也坐不住了。

第二天一早,在县学里请过假的唐成跟着张县令,在一班公差的护卫下出郧溪县城往二龙寨而去。

张县令看来也是急的狠了,他一个文官竟然舍了轩车,挽缰骑马的往二龙寨跑,如此以来实在是把唐成给折腾的惨。要说前些日子他也跟着张相文学过骑马,但一来时间太短,再则学骑术时的那匹母马也温顺得很,所谓骑马,不过是人坐在上面溜溜达达的罢了。这番猛然之间来现的,那滋味儿可真不好受,本来长途骑马就累,再加上他这勉强算是掉不下来的骑术更是加倍的累。

但既是出外公干,连张县令都是骑马,唐成也只能咬牙苦撑,这近两天的路程急赶下来,虽说中间歇马休息的数次也不老少,但等到达二龙寨时,他实已之全身僵硬的精疲力竭,夹着马腹的双腿更是被磨的通红。

就这也不能休息,到达二龙寨下马之后,一身僵硬,脸色灰白的唐成便陪着张县令到了赵老虎的住地。

这明显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土围子,实在是简陋得很,本就是黄昏的时候,加上屋里采光不好,以至于唐成踏进原木框成的房门时,竟一时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张县令显然也跟他一样,倒是屋里边儿的人先看见了他们,“张大人,你怎么来了?子文,把灯点着。”

随着橘黄色油灯亮起,唐成就看到了躺在屋里一张粗榻上的赵老虎,他脸上的表情什么的跟在县衙时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那条露在外面的腿,又粗又肿,上面敷着一层不知道是啥的黑糊糊东西,看着甚是吓人。

在他榻边站着的张子文身上虽没受伤,但眼圈发黑,看着着实憔悴得很。

“这屋里地方小,灯油气重,我耐烦不得就没点灯,张大人快坐。”赵老虎作势要起身,但身子刚动就被抢步上前的张县令给按住了,“你伤了腿,千万莫要乱动。”

“赵大人受苦了。”细细将赵老虎的伤腿看了一遍,情绪有些低沉的张县令站直身子抬高了语调道:“赵县尉身先士卒,亲冒弓矢,为靖除地方匪患虽生死不避,俟此次剿匪功成,本官定当亲自行文吏部考功司为县尉请功。”

“这感情好!唐成,愣着干什么,把那木杌子搬过来请大人坐下。”恰在这时,手上端着两碗茶水的张子山走了进来,“这地方简陋,只有白水待客,张大人将就着喝点儿解解渴。”

唐成把木杌子搬过去,边喝着张子山递过来的水边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赵老虎,剿匪失利,自己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整个人儿怎么还跟没事儿人一样?他是真的不恼,还是在刻意忍着?

张县令又问了几句伤腿之后,两人的话题自然而然的转入了二龙寨,赵老虎因又将前几次带队上山的情景仔仔细细说了一遍,但面对着这样险要的地形也实在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赵老虎说的这些都是传回的消息里写明的,张县令忧心急赶而来,听到的又是这些毫无新意的东西,心里的焦躁不仅没解,反而愈发的重了,只是赵老虎已经伤成了这样,他也实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闷闷地坐了一会儿,说了些让赵老虎先安心将养腿的话。

定下第二天一早上山去看地形的计划后,唐成就跟着张县令一起被张子山领着去了宿处,这是距离二龙寨下有七八里距离的一个小山村,整个村子不过十三户人家,虽然也穷得很,但毕竟比赵老虎住的土围子强多了。

张县令心情不好,这两天也着实累了,草草吃过派饭后便径直睡了,唐成也是同样如此,用滚烫的热水泡了个脚后,刚一倒到床上人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跟着张县令上了一趟二龙峰,剪子口的地形果然跟赵老虎说的一模一样,不仅是险,如今更被心生了怯意的山匪们从上面用石头给堵住了,剿匪大队若想再往上冲,还需得先搬开石头才行。

看到这景象还有什么好说的,但下得山来的张县令纵然心中再焦虑,也只能做出一副成竹在胸的和煦模样去慰看那些被征召起来的壮丁。

张县令此去自有张子山陪着,唐成留在了赵老虎养伤的屋子里。

递过去一碗水后,唐成开始替赵老虎换药,“好歹是过五十的人了,就算再拼命,何至于要你这县尉冲在最前面?”

唐成这话虽然带着些埋怨,但根底里却是自家人的亲昵,赵老虎还有听不出来的,无声一笑的沉吟片刻之后,赵老虎才开言道:“自打我由流外转为流内那年起,就没再亲身抓过贼。”

“那这次……”

“第一次带大队上二龙寨之后我就明白了,不出动镇军又想在九月前强攻下二龙寨绝无可能。”

“那你第二次……”唐成端着药碗的手猛然一抖,“这是故意受的伤?”

听唐成这句问出来,赵老虎脸上难得露出了个苦笑,“原想着挂个花儿是个意思就行,谁知道一个没躲好腿伤成这样,娘的,毕竟是老了,腿脚不听使唤了。”

闻言,唐成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了良久后才道:“何至于此?”

“二龙寨对张县令太重要了,我是亲自主持此事的,若是攻不下来他纵然嘴里不说,心下也必定对我芥蒂极深。”说到这里,赵老虎脸上又牵出一抹自嘲的苦笑,“倒也不是惧他,只是若能挂点小彩就免了这芥蒂岂不是更好?再说我毕竟是专司捕盗的县尉,既然来了总不能没点儿动作,原想着总是要上去,顺便带点儿小伤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谁知道算来算去却算漏了这身子骨老的跟不上了。”

在这光线黯淡的简陋屋子里,听赵老虎说到心中的想法,唐成莫名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赵老虎的情景,那是他第一次进县衙,看到赵老虎正在骂骂咧咧的抽打一个下属公差,言语粗鄙的令人咋舌,任谁看到他那样子都会很自然想到这赵县尉是个没什么脑子的粗人,毕竟他大青皮出身的经历满县皆知。

但后来进一步接触,他才知道当日赵老虎的鞭打下属不过是苦肉计,而经过最近这两次谈话之后,唐成一个更深的感触就是这衙门里真能锻炼人,生生把一个当年好任性使气的大青皮给磨炼成了如今心思深沉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