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龙凤联手,布局诱入益州特使(第2/3页)

庞统道:“主公,我倒有个主意,不知主公可否采纳?”

“士元但言!”

庞统露出狡黠的笑:“张松在襄阳盘桓近两年,他投诚曹操之心可见一斑,也不知受了何等屈辱,方才决绝离开。统猜他此际既羞于回益州复命,又痛恨曹操轻薄士子,只怕胸中横着一股戾气,我们便从此戾气入手!”

“士元是何主张?”刘备越发疑惑了。

庞统笑吟吟地看着诸葛亮:“无他,区区小谋耳,只是此事统一人断断行不得,还得劳烦孔明襄助!”

“士元要我做什么?”诸葛亮被勾起了好奇心。

“请孔明与庞统布局,守株待兔。”庞统说,眼睛明亮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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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很长,蜿蜒成一条黄色的河流,马蹄踏在道上,颠颠地抖得身体疲惫虚弱。

阳光融融,四野开满了鲜花,白的、黄的、红的、紫的,色彩斑斓,犹如一只只展开翅膀的蝴蝶,轻轻盈盈地停在萋萋芳草之间。

风光无限好,只是心不惬。

张松松松地挽着缰绳,坐下马儿撅着头颅,走得有气无力,身后的随从也一脸的没精神。在此光明如水、繁花盛开的季节里,这一行人是如此不合时宜。

一路怏怏无神地行来,暖风吹得脑子时而清醒时而混沌,乍想起这一年多以来的遭际,不免生了三分气,又添了三分愁。

忽然闪出四个字:不识好歹!

张松倏地笑出了声,自言自语地说:“对对,曹操就是不识好歹!”忽又想到大事未成,而自己竟有闲心调侃,甚觉笑得没味。

他奉了刘璋之命,从建安十四年初便在荆北一带活动,原想将西川沃土付于曹操,找上这么个有实力的大靠山,一能抵御汉中张鲁,二能护住巴蜀丰乐。不料他去的时机不对,当时曹操刚刚兵败赤壁,无心西向,整日心思都在应对荆南的刘备和孙权。他去了也不先提投诚,却留了个心思想观察一下曹操,哪想曹操还以为他是刘璋遣来打秋风的,对他爱理不理,加之他自负才学,不免言谈孤傲了一些,更为曹操所不喜。

后来曹操撤兵返回许都,他则被晒在襄阳,想着临行时对刘璋许下信誓旦旦的承诺,说什么必定给西蜀带回一个强力屏障,如今人家却把他当作灰尘,随意地掸在角落里。他一向自负,不想功败垂成,也没脸回去见刘璋,便滞留在荆北,想相机游说曹操手下众将,给他搭一个通向许都的桥梁。但令他沮丧的是这帮人除了曹操,谁的面子都不给,见他无日不在荆北出没,都当他是吃白食的闲汉,嫌弃他话多,爱掉书袋,不入这帮武将的耳。

张松自然看出了这帮武将的厌烦心思,只是因着想达成两家交好的愿望,才一次次忍住那屈辱感,直到前日被曹仁手下的一帮莽夫死命地嘲笑了一番,终于忍无可忍,不告而别,索性绝了这邦交游说。

可是气性发过,只身走离荆北,才发现自己的意气用事封堵了自己的后路。想回成都,但如何面对刘璋,尤其是面对益州那帮早就视自己为眼中钉的大小臣僚;想返回襄阳,可到底忍不下这口气,何况人家说不定对于自己的出走抚掌欢庆呢,何必去碰一鼻子的灰。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张松附庸风雅地吟了一句诗,想着自己自负学富五车,风雅有量,却被一帮草莽讥诮,不禁又恨又恼。

马儿信步游缰,野风吹得游人醉意蒙眬。张松扬了马鞭,赶着四方飞来的飞絮,睨到前方似有一座邮亭。一棵梨树掩映了半边亭台,满树的梨花簇簇向阳,微有一些花瓣随风飘飞,一瓣瓣在半空浮动,很久才落下,倒像是一幅极美的图画。

蓦地,听见一个人的声音从邮亭里传出:“曹子建《七哀诗》云:‘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倒是应了今日的景致了,风荡一花,遍野飞尘,煞是醉人!”声音柔柔的,听着像山谷里静静流淌的干净泉水。

“说起这首诗,我却喜欢另一句,‘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反复吟哦,却有一种凄婉缠绵之感,亏他怎么想得出!”另一个声音跟着说。

“可叹这些令人欲罢不能的佳句,全给曹子建占了!”那干净的声音不胜艳羡地说。

“曹氏三父子都做得一手好诗,曹操雄浑大气,曹丕容若深情,曹植华茂雅怨,各占一魁,同得风流!”那另一人也是满口称赞。

那干净声音啧声一叹:“诗倒罢了,文章也是极好,近闻曹子建新作《铜雀台赋》,文辞华美,好不喜欢!”

“你可记得,左右无事,不如吟唱一番如何?”

干净声音轻轻咳嗽一声,听得衣料的窸窣作响,像是那人在亭中缓缓行步,悠扬如曲的声音流畅地荡在了风里:

〖从明后而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

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

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

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

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

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

天云垣其既立兮,家愿得而获逞。

扬仁化于宇内兮,尽肃恭于上京。

惟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

休矣美矣!惠泽远扬。

翼佐我皇家兮,宁彼四方。

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

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年寿于东王。〗

“好!”另一人抚掌称赞,“果然朗朗上口!”

“好个什么,像这等无病呻吟,溜须拍马的文章,乡里村妇一日也能写上十篇!”刺耳的反驳压住了亭中的赞誉。

张松行马至于亭边,隔着那梨树大声说话,马鞭唰唰地甩在空中,竟是气得面皮发红。

亭中之人回了一下头,参差树枝遮住了他们的脸,那干净声音问道:“哦?先生何以有此论断,倒让在下迷惑了。”

张松傲岸地哼了一声:“曹植之才大有被世人吹捧之虚妄,无论诗文皆流于骈丽,大而无当,空而无实,这三父子的诗文也就曹操的勉强可看,但也难成大家!”

“莫非先生以为曹子建《七哀诗》不好么?”

“不好!”

“那么先生以为怎样的诗文才叫好?”干净声音很诚恳地问。

“仅以《七哀诗》为证,同一诗名,王粲王仲宣所作则强过曹子建十倍!”

“先生可否吟诵一番?”干净声音认真地说。

张松清了清嗓子,马鞭向天空一抛,朗声颂唱道:“西京乱无象,豺虎方遘患。复弃中国去,委身适荆蛮。亲戚对我悲,朋友相追攀。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悟彼下泉人,喟然伤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