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荆州降曹,建策退保江陵(第2/5页)

“择二怎样?”蔡瑁故意问。

张允嘿嘿笑道:“蔡兄为曹操故交,自然比我更清楚!”

蔡瑁哈哈笑着指住他:“张兄好可恶,是要拿我做歆享么?”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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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地一阵烈风,大门被重重撞开,吹得满屋帘幕“哗啦啦”乱飞,刘表从床上猛地弹起,捂住胸口大声地咳嗽。

屋里的女僮都慌了手脚,有的抬痰盂,有的捧热水,一窝蜂涌在床边,那刘表却像是被激怒了,一面咳嗽一面骂:“滚,滚!”

女僮们缩着脑袋,也不敢真的离去,捧着痰盂和脸盆没敢动。

“夫人呢?”刘表嘶哑着声音问。

“不知。”一个女僮胆怯地说。

刘表长叹道:“久病床前无孝子,夫妻本是同林鸟……”猛烈地咳嗽把他后面的话掩饰过去了。

门被谁推开了,一个人卷着呼啸的风冲进来,大声喊道:“主公!”

刘表费力地抬起头瞧了瞧:“德珪?”

蔡瑁奔到床前,惊惶地说:“主公,大事不好了!”

“什么、什么大事?”刘表也紧张起来,双手死死抓着被单。

蔡瑁吞了口唾沫:“刚得到消息,曹操已调精兵二十万,星夜兼程向荆州奔来,前锋即到宛城了!”

“什么,曹操来了!”刘表惊得一立,奈何身体过分虚弱,承不住那瞬间的意识,他又摔入被褥,焦急和忧虑冲上心头,他捧着心口又是喘息又是咳嗽。

蔡瑁忧心忡忡地说:“主公,曹军眼见兵临城下,望主公早定大计!”

刘表被提醒了,他挥挥手:“去、去把长公子调回来!”

蔡瑁没有动,眼角微浮过一丝冷凝的笑,冷冷地瞧着衰弱如残枝的刘表。

“我让你去调长公子,你、你去啊!”刘表着急地拍着被单。

蔡瑁阴冷地笑道:“主公,曹操大军临近,主公现又在病中,当此之时,应定下嗣君之位,以备万全之策!”

刘表艰难地抬起头,正看见蔡瑁冷若冰霜的目光,刹那间,让他打个哆嗦。

“你们都给我退下!”蔡瑁厉声喝令道。

蔡瑁声色俱厉,刘表又不中用,女僮们哪敢违抗,抱着痰盂和脸盆纷纷奔出房间,杂乱的脚步声很快被肆虐的大风吞没了。

“你、你要做什么?”刘表感到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向后靠去。

蔡瑁森森地笑着,慢慢地从袖中抽出一只没有封检的皂囊,解开扎绳,捧出一册卷轴,双手呈给刘表,却又没有真的递在刘表手里:“请主公敕定嗣子!”

“嗣子,你想……”刘表慢慢回过味来。

蔡瑁将卷轴一点点展开:“请主公敕定公子刘琮为嗣子!”那青色简牍上已写满了字,却是以刘表的名义发布的嗣位敕令。

“蔡瑁,你好大胆!”刘表怒道。

蔡瑁啧啧地摇头:“主公何必动怒,瑁也是为荆州基业着想,敕定公子刘琮为嗣子乃众望所归!”

刘表拼了力气啐了他一口:“狗屁的众望所归,是你蔡瑁一人谋算!”他现在才深刻地感到了后悔,不应该将长子远派江夏,更不应该早不册定嗣子,一再的犹豫和迟疑,终于酿成了今日的危险。

蔡瑁微微动了颜色:“主公何苦如此固执,定公子刘琮为嗣子有何不好,我劝你还是加盖了印章吧!”

“我若是不答应呢?”刘表倔强地仇视着他。

蔡瑁幽幽叹了口气:“那瑁只有得罪主公了!”

刘表逼视着蔡瑁,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蔡瑁心里发怵,他忽然爆发出狂悖如痴的大笑,笑声犹如狂风催木,甚是惊骇。

蔡瑁被他的笑声惊住,心虚地说:“你笑什么?”

刘表轻蔑地瞅了他一眼,从床头的书笥里拿出一个小方盒,颤巍巍地取出一方铜印章。

蔡瑁惊喜,忙把那卷轴装入囊中,系口绳紧紧扎住一片检,又摸来一方封泥,抠出一点儿填进检上的小凹槽,诸般动作做完,把皂囊摆在刘表面前。刘表举起印章,默然间连声叹息,半晌,缓缓地落了手腕,在封泥上重重一摁。

蔡瑁满足地捧起皂囊:“多谢主公!”

刘表把印章一丢,“哐啷”掉在地板上,铜印顿时磕破了一个角,他喘息着盯住蔡瑁,用最后的力气说:“善待长公子!”

他再也没有力气了,像被抽了底座的房梁般,直直地倒在榻上。他睁着大大的眼睛,一滴眼泪顺着他瘦削的面颊缓缓流下,却没有人为他拂拭。

※※※

满座皆是衣冠楚楚之士,门外的阳光缓缓地涌进来,照见一张张模糊的脸,嘈杂的声音被撩进来的风任意撕碎,便在那耳际融化成稀粥似的一塌糊涂。刘琮在主座坐得太久,腰骨酸麻地响着,扎在头上的衰绖太紧了,勒得头有些晕,僚属们的脸都像被麻布罩了,五官毫无生气。

“主公,”蔡瑁高声道,“曹操大军前锋已至宛城,望主公早作决断!”

主公?刘琮还不适应这个称呼,他像是被忽然套上了一件华贵的锦袍,却不甚合体,总有种游离的感觉。

“呃,诸君以为当如何?”

满座衣冠抖动着,却没有人慷慨激昂地站出来说要决一死战。曹操这个名字像横扫一切的狂雷,足够让善战的武将拿不动刀枪,骑不动战马。

刘琮只好挨个问:“舅舅以为如何?”

蔡瑁清清嗓子,用沉重的语气说:“瑁以为荆州自遭黄祖败覆,元气大伤,兼之先主公新亡,民心哀惨。曹操新有柳城之胜,正是士气如虹,军心昂扬,以我哀伤之师敌曹操战胜之师,若以卵击石,深为本州忧之。”

仗没打,先把自己贬得一无用处,刘琮也觉得沮丧:“舅舅的意思是……”

蔡瑁看了看刘琮,又看了看群僚:“瑁斗胆建策,莫若开示诚意,俯首曹操,还能保住荆襄百姓太平,主公也可封侯受赏,仍可为州主!”

刘琮算是明白了,蔡瑁是打定主意投降曹操,别说是做做样子的抵抗,他连甲胄也不披,便释兵献城。

刘琮到底是不甘心的,做人家的门下客,和自己做主,是两种人生:前者掣肘太多,时时得看人家脸色;后者自由自在,快心快慰。

“诸君皆赞同蔡将军么?”他把问题丢出去,他想无论如何,总有人不同于蔡瑁,只要有反对之声,荆州还是一块有血性的土地,拼着热血和曹操决一死战,未必便会失败。

“主公!”傅巽首先道,“巽附议蔡将军!”

刘琮很是烦恼,他努力使自己显得有气魄,声音便使劲地扬高了:“曹操未来,我等便释甲授印,何其谬哉!我愿与诸君据全楚之地,守先君之业,以观天下,何为不可乎?我荆襄尚有精兵,樊城亦有刘玄德固守,可为掎角。曹操纵有雄兵,当击退于金城汤池之下,何谓弃大州而行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