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逐步反击

隆庆坊里还是头一回有这么多的权贵要人集中出现,隆庆池上更是头一回这么热闹,今日赴宴的勋戚权贵足有上百人,再加上他们的随从奴仆至少几千人,浩浩荡荡地登上了湖心岛。

大队人马到了岛上,来到上官婉儿的府邸前,除了本就住在岛上的张昌宗和杨帆,只有安乐公主和他们一同举步上前,因为她是皇室,此番能够动用禁苑宴客,也是因为她的身份,如今出了事,自然要由她出面。

三人举步上前,张昌宗按捺不住,抢先冲上前叩门,安乐公主乜了杨帆一眼,揶揄地道:“杨将军,你好像有点紧张呀。”

杨帆目不斜视地望着那扇朱漆大门,淡淡地道:“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安乐公主唇角噙起一丝阴谋得逞的得意,冷笑道:“你以为上官待制今天还能避不见人么?只要她出来,大腹便便的样子还能瞒住谁?众目睽睽之下,此事马上就会传遍长安城,随之流传于坊间的那些传言就会进入这些高官权贵们的耳朵。你认为到了那时候,我皇祖母是会为了保住你,对词臣文士们大肆追查,把这丑闻搞到无人不知呢,还是将错就错,赶紧把你和上官婉儿斩首了事?”

杨帆蓦然扭头看向她,眸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意外和惊讶。李裹儿看在眼中,只当那是他震惊与惶恐的神色,心中更加快意,她得意冷笑道:“你以为,我让人传播你和上官婉儿有私情,仅仅是想败坏你的名誉?你要是这么想那就错了!大错特错!我李裹儿从来不是那么宽宏大量的人,你得罪了我,我就要你死,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杨帆没听她后边的狠话,他的思绪异常混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谣言明明是说婉儿和张昌宗之间有私情,怎么她言之凿凿地说是我,难道她不是想为兄姊报仇,而是蓄意对付我?可那传言怎么会……”

杨帆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霍地扭头望去,人群中,杜文天扬着一张指印宛然的脸,正怨毒地瞪着张昌宗的背影,脸上满是得意的冷笑。一刹那间,杨帆就全明白了……

张昌宗快下从阶上走下来,李裹儿马上迎上去道:“张奉宸,上官待制怎么说?”

张昌宗此前已经得到杨帆暗示,但他毕竟不曾全程参与其事,生怕事情未必会像杨帆所说的那么容易,所以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他先看了杨帆一眼,才道:“上官待制……正在山后击鞠。”

“什么?”

李裹儿听了也是一呆,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能骑马击鞠?显然不能!难道杜文天的消息有误?可是无论怎样,她都要亲眼看见上官婉儿的样子才成,李裹儿怔了一怔,马上道:“好!那么我们就去后山!”

李裹儿一转身,手提裙裾急行几步,对静候于前的众多长安官绅权贵们道:“上官待制正在山后击鞠,我等就直接去山后见她吧。杜公子,请上前来,本宫有话问你。”

杜文天赶紧屁颠屁颠地跑到她的面前,躬身道:“殿下。”

李裹儿转身向山上走,冷冷问道:“你确定当日所见的那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就是上官婉儿?”

杜文天稍一犹豫,答道:“杜某实不知上官婉儿是何模样。不过,那个以郑婉儿之名捐献香油钱的妇人确是身怀六甲,这是确实没错的。而且,当时另外两个以化名伴她同游的男人确实是杨帆和张昌宗,从三人间的言行举止来看,那个女子的身份地位绝不在张昌宗之下,除了上官婉儿还能是谁?”

李裹儿听了稍稍放下心来,低声嘱咐道:“一会儿见了上官婉儿,你给我看仔细些,看看究竟是不是你见过的那个人!”

杜文天刚要点头答应,后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往他肩膀上一搭,把他粗暴地向外一拨拉,杜文天未曾防备,险些摔个跟头。

武崇训挤过来,对李裹儿低声道:“安乐,你这究竟是在干什么呀?咱们饮宴于碧游宫,不慎酿成了大火,圣人听了固然会不喜,可不该烧也已经烧了,还能怎么样?朝廷是追究内监失职也好,追究杜家聘来的那些坑饪们失火也罢,你堂堂公主身份尊荣,犯得着居中充当判司么?你看,整个长安城的权贵们都被你请上湖心岛了,这阵仗也未免太大了。”

李裹儿横了他一眼,斥道:“我的事,你少管!”

杨帆与张昌宗并肩而行,不安地问道:“二郎,咱们此番当真可以瞒天过海么?”

杨帆道:“不瞒你说,我在长安市上闲游时,偶然看到那精擅幻术的江湖艺人表演戏法儿,这才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法子,当时叫人学来,本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今天还真用上了。你放心吧,除非他们想搜身,否则绝对看不出真假,你说,他们有理由、有胆子搜上官待制的身么?”

张昌宗这才悄悄吁了口气,道:“如此最好。”

……

这岛上所谓的山不过是一道高坡,翻过高坡,就见一片绿草如茵,如绿茸茸的地毯般一直蔓延到山脚下茂密的丛林处。

坡度虽然较缓,但还是贴近树林处最为平坦,所以马球场就设在那里,七八个女子头戴幞巾、脚蹬长靴,手执鞠杖,骑着高头大马,正在球场上驱策争抢,战况看来十分激烈。

一个骑着枣红马的女子抖缰疾驰,突然一弯腰,鞠杖向地上灵巧地一抄,侧身向后击出一球,那红球滑着一道弧线,飞出七八丈远,弹动着滚落地面,堪堪抢位至此的几个女子马上一起争抢上去。

李裹儿刚一翻过山坡,看到击鞠的人群,马上就在人群中寻找上官婉儿的身影,当她看到那个骑枣红马的俏丽女子时,一下子就站住了脚步,整个人都呆在那里。她一站住,尾随其后的千百号人登时也都站住了。

虽然离得还远,可是看那五官轮廓,骑枣红马的那个女子分明就是上官婉儿,她衣带飘飘、策马驰骋,纵横来去,看那矫健灵活的身姿以及她弯腰仰身时不堪一握的小蛮腰,谁敢说她有孕在身?

李裹儿霍然扭头向杜文天看去,杜文天也有些惶惑了,正在马上击鞠的那个女子,确实像极了他那日所见的大肚妇人,虽说他们此时站在山坡上,距那马球场还远,人物五官看得不是很清楚,可是场上一共就七八个人,除了此女再无一个与那日所见妇人相像。

此时李裹儿已经无暇再向他确认了,事已至此,不管杜文天所言是真是假,她都得把这场戏深下去,李裹儿长长吸了口气,举步向坡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自心中暗暗生起一丝庆幸:“幸好我先找了藉口,留了退路,不曾与她公开撕破脸面,否则今日之事怕是难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