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霸道的男人

“呛啷”一声,有利剑出鞘的声音。

杨帆急急一扭头,赫然看见谢沐雯站在不远处一棵树下,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道秋水似的长剑飒然出鞘,直指自己的后心,她的前襟正飘落下来,随之散落许多刚刚采撷来的野菜。

“是你?”

谢沐雯看清了杨帆的模样,不禁大吃一惊。

她方才采了满满一襟野菜,兴致勃勃地从林中钻出来,正想回去好好炮制一番,与高莹、兰益清等几个知交尝尝鲜,不料刚一钻出林子,恰好看见一个侍卫压在一个挣扎的女子身上。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哪个不守规矩的宫廷侍卫和相好的宫女在野合,可是等她看清那个的女子容貌,不禁大吃一惊,这女人竟是上官待诏,谢沐雯马上拔剑出鞘准备救人。

不料杨帆这一回头,又把她吓了一跳。出于自身职责的要求,她当然该救下上官婉儿,而且她极其憎恨欺凌妇女、奸淫女性的男人,这样的人如果犯到她手里,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

可是眼前这个男子偏偏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小蛮从小颠沛流离,生活艰苦,看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所以人家要是对她有一点好,她都会记在心里,更何况是救命大恩。然而这人既是一个人所不齿的淫贼,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该如何选择?

杨帆一看谢沐雯出现,便知大势已去,他暗叹一声,二话不说,便腾身跃起,想要飞奔离开。

人都是感情动物,且不提上官婉儿和谢沐雯都是清丽绝俗,惹人喜爱的姑娘,本就叫人难以下手,更何况这些时日来的相处,总会有些感情,你叫他如何下得了手。

再者说,谢沐雯的武功或者不如他,但是在谢沐雯已经有备的情况下,他纵然想辣手摧花、杀人灭口也不容易。一旦谢沐雯转身就逃,或者大声呵斥唤来其他侍卫,他就要陷入重重包围了。

杨帆现在只想迅速逃离,只是这一逃走,势必得隐姓埋名、躲藏起来,再想报仇的话,不知又要费多少周折了。

一见他要逃,上官婉儿也不知怎么想的,腰杆一挺,霍然坐起,娇声叱道:“你给我站住!”

杨帆身形一顿,先是戒备地看了谢沐雯一眼,微微侧了身子,脚下凝力,这才把目光投向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站起身来,微微低着头,理了理鬓边稍显凌乱的秀发,其实她那一袭白袍业已有了褶皱,背襟上还沾着一些草茎枯叶,理顺秀发也难掩方才的难堪,但是多年培养出来的风姿韵致,使她的动作依旧优雅而高贵,叫人一见便忽略了她身上的情形。

“小蛮,你退下吧!”

上官婉儿一句话,谢沐雯和杨帆同时瞪大了眼睛,谢沐雯迟疑地道:“上官待诏,他……,他……”

上官婉儿微微低着潮红的脸颊,用发颤的指尖继续梳理着头发,强作镇定地道:“你误会了,是我走路不小心,不慎跌倒了,杨侍卫本想来搀扶我,结果不小心也被藤萝绊倒……咳!好啦,你忙你的事情去吧,这件事,切切不要对人提起。”

“呃……,诺!卑职遵命!”

谢沐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面满是狐疑,可是连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她还有什么话好讲?

谢沐雯暗暗犯着嘀咕,还剑入鞘,又心疼地瞟了一眼撒落在地上的野菜,这才飞身离开了。

……

杨帆站在那里满腹疑惑:“上官婉儿为什么反要帮我遮掩?”

杨帆百思不得其解,他疑惑地看着上官婉儿,上官婉儿低着头,长长地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一步步地走到他的面前。

她走得很慢,脚尖轻轻地抬起,又轻轻地落下,仿佛生怕踏碎了地上厚厚的落叶,体态因之显得更加轻盈、曼妙。

她走到杨帆面前站住,迟疑了一下,才慢慢仰起脸来,当头抬起来时,一抹异样的嫣红便浮上了她的双颊,她那双春水般温柔的眸子有些飘忽,但是最终还是勇敢地对上了杨帆的目光,凝视着他,轻轻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能告诉你我的原因么?”杨帆想着,嘴角微微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上官婉儿看见了他无奈的笑容,仿佛也看清了他“寤寐求之、辗转反侧的情怀”,心中一软,便轻轻低了头,柔声细气地道:“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子,这个样子,人家可不喜欢……”

“嘎?”

杨帆一口气呛在喉咙里,脸色登时憋得通红,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对她的“觊觎”竟然早就被她发现了,但是她的理解竟然是这个样子……

上官婉儿鼓足了勇气,一下子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脸上固然更是发烫,心情却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她活了二十五岁,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和感觉,一个她并不讨厌……唔……,其实是有些喜欢的男人,不但敢大胆直言地向她表白,而且为了得到她,甚至敢采用这样的手段。她本该对此很反感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只有一种醉酒般的感觉,脑袋晕陶陶的,什么都想不了。

二十五个春秋,这个在风光中寂寞着的深宫女子,未尝没有过对爱的憧憬和渴望,可是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表白,别的女儿家最容易得到的一样东西,对她而言却是一种最大的奢望。而今,杨帆的作为,竟让她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原来,被人喜欢着,是这样的滋味!”

上官婉儿既觉得害怕,又有些新奇,还有一种莫名的激动和兴奋。

她垂着头,等了很久,没有听见杨帆言语,忍不住又悄悄抬起头来,正好看见杨帆那张有些涨红的脸颊,他的脸庞很年轻、很英俊,涨红的时候,在上官婉儿眼中,更有一种很稚嫩、羞涩的味道。

他和那些自以为高贵的公子王侯们是不同的,他和那些老谋深算的文武官僚们也是不同的,他与弘文馆里那些整天摇头晃脑吟诗作赋的老朽们更是不可比拟的,他像山下那道悠悠的伊河水般清新,他像山上青青的小树新芽般稚嫩,偶尔……他又会露出獠牙,展示一下他叫人心悸的野性。

“他比人家还小几岁呢……”

想到这里,上官婉儿那颗沐浴在爱河中的心,禁不住又颤了一颤,忽地涌起一种感动和一种母性的怜爱,她不舍得难为这个小郎君。他年纪还小,难免会冲动,难免会犯错,其实……他的本质是很好很好的。

于是,上官婉儿柔声安慰道:“好啦,你不要害怕,也不要难为情。这一次,我不怪你,也不追究。以后,你可千万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