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五章 沸腾的南洋(第2/3页)

马六甲越来越繁荣,也不断引入土人,相对国中而言,海外天庙的包容性更强,但这包容的攻击性也很强。在马六甲经常能看到天庙的天位碑边是安拉像,或者在清真寺里看到天位碑……

对原教旨主义者来说,这种信仰融合就是赤果果的亵渎了,而穷苦土人加上原教旨主义,这就是一桩化学反应。

圣道四十年之前,靠着英华总督署和南洋舰队的震慑,马六甲的尖锐矛盾都还压在水面之下,也就是些零星冲突。但四十年开始,郑家吴家对天猛公治下明暗下手,事态就升级了。这一任天猛公一眼就看穿两家背后有暹罗乃至英华的身影,而他的回应非常犀利:将此事升级为宗教冲突。

圣道四十一年时,还只是零星部落打响“反华圣战”,到圣道四十二年,整个马来半岛乃至苏门答腊的穆斯林都掀起了“圣战”浪潮。当土著穆斯林高喊“安拉在上”,挥刀砍向华人时,不仅郑家退缩了,吴家更是倒了血霉,他们遭到治下穆斯林的围攻,只好仓皇逃入暹罗。

天猛公没那个胆子打暹罗,甚至见两家都收了手,自己也有心鸣金了。可没想到,这股浪潮将之前英华施加于马六甲海峡两岸的种族压迫、阶级压迫乃至信仰压迫全都卷了进来,他想停都停不了,于是只好坐看土著穆斯林围攻马六甲。

仅仅只是外面的乱民可动撼不了马六甲,但事情就是这么一环环崩坏的,马六甲城中的土人也暴动了……

钟三日急切地问:“上面说了怎么办吗?”

奴隶贩子展颜一笑:“还能怎么办?咱们这一行后几年都不愁没矿奴卖了。”

徐善稍稍清楚南洋局势,皱眉道:“光下狠手怕不行吧……”

奴隶贩子点头:“是啊,挺头疼的,所以通事馆那边才有扶持柔佛苏丹国的说法。”

钟三日转了几圈眼珠,拍掌道:“妙!就该这么办!然柔佛苏丹重得故土,丢开天猛公,这样苏丹就得为自己的位置忙乎,把这些暴躁的土猴子镇下去了。”

另一个奴隶贩子道:“我朋友认识翰林院的,说上面正在研究怎么把柔佛苏丹国变成佛国,估计还得借用暹罗之力。”

钟三日叹气:“如此我就放心了……”

这奴隶贩子斜了他一眼,取笑道:“胖哥,听你这口气,好像整日操心国事啊?”

钟三日嗤笑一声,拍拍胸口,没因万里跋涉而减几分的肚腩也颤颤地晃了起来:“你胖哥我操心的何止国事?天下事都装在这肚子里!”

奴隶贩子当然不可能知道这年轻胖子居然就是苏伊士运河的幕后最深最黑的一只推手,就一个劲地哈哈笑着,只当他说笑话。

“走了走了!希望咱们再来这时,马六甲已经平静了。”

钟三日一副夏虫不可语冰之色,拉着徐家兄弟傲然离去。

六合号继续上路,接下里的航程里,源源不断的战舰兵船错身而过,让钟三日的寄望也更一步步夯实。看这情形,不仅是整个南洋舰队动了,估计还会调来成师的红衣。很多年了,南洋再没见这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钟三日的判断在十二天后得到了印证,不过却是一桩祸事。

六合号行到吕宋西面外海,离蒲林三百多公里处时,与一队运兵船相遇。六合号早早就让开航道中心,却不料一艘运兵船还是直愣愣地朝自己冲来。

“蒸汽船呢?足有三千吨吧,怕是刚下水不久……”

望着越来越近,已经能见到在船头挥舞手臂的红衣,徐善眼中满是嫉羡地道。对面那艘船只见桅杆不见帆,船身正吐着浓浓白烟,而左右也没见大号车轮。在这么大的船上用螺旋桨,还真是第一次见,铁甲蒸汽战列舰也就两千吨出头。

钟三日和徐贵却惊得魂飞魄散,嗓门都变了调地高喊:“要撞上了——啊!”

徐善一身汗湿透,这才醒了过来,一巴掌拍在比他还激动失神的老大副身上,老大副也一跳而起,两手如拧麻花一般转着舵轮。

千钧一发之际,两艘船喀喇喇擦着肚皮而过,就见一块块船板崩裂,一边红衣兵,一边钟三日等人,相互傻傻看着,欲哭无泪。

“这帮混蛋——!”

运兵船是按军标造的,船板比民船厚实不少,六合号却惨了,船肚子片片破烂,不修补好的话,遇着点风浪就要完蛋。

眼见只伤了点皮肉的对方,屁股后吐着白浪直直而去,钟三日等人一跳三丈高,都道要去海军衙门好好投诉这帮海上的街霸。

“浆……舵……故障……抱歉……汇报……”

水手报来对方的旗语,听得众人哑口无言,螺旋桨出了问题!?

“又是海军冒进搞出来的吧……”

徐善无奈地摇头,海军出这种事可是家常便饭。相比已经在民船上应用很成熟的轮桨,螺旋桨的成熟度确实不够。据说战舰的螺旋桨,每一副都是一帮工匠定制的,绝没有可以相互替换之处。螺旋桨不仅贵,而且安装也特别讲门道,战舰可以不计代价,运兵船稍稍少花点心思,就是毛病不断。

“看来还是先用轮浆好些……”

原本还憧憬着等公司换了螺旋桨蒸汽船,自己争取去开,现在有了亲身经历,徐善打死也不再作此想。

理想还很远,眼下还有大麻烦,怎么办呢?

老大副当下就给出了建议,先停下来勉强补补,再转向东去吕宋的蒲林,在那里修好了船再走,反正离那里也不远,最多两天航程。

舍此之外也再无选择,开着一条侧面透风的船直接回南京,那是找死。

圣道四十三年一月二十八日,六合号来到蒲林,正要入港,却被海巡拦住了。

“贾都护卸任,座舰即将出港,港外稍候。”

海巡这么吩咐着,钟三日等人同时哎哟一声,好巧,又遇上贾都护了。

此贾非天竺大都护,大将军贾昊,而是吕宋都护,陆军中将贾一凡。

蒲林码头,红毯直铺上战舰,今年四十九岁的贾一凡一只马靴踩上地毯,再转身接受当地各家报纸的采访,四周围着数千欢送他的吕宋各界人士。

他任吕宋都护已经四年,所担重任已经完成,神色格外轻松,回答报人的提问也比往日风趣得多,激起众人一片片笑声。

“在下代表《吕宋民报》有问,将军本是吕宋人,当年镇乱吕宋,吕宋人也多有死伤,不知将军是否心怀愧疚?此时离别,对那些死难者又有何言?”

一个瘦黑书生忽然问了这么个问题,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你是马尼拉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