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一章 东洲记:生番之困(第2/3页)

“现在我很后悔,生番就不可信,我们就该第一时间动手!当我和十七跟他们面对面时,尽管对方脸上涂着花花绿绿的油墨,可也能看出他们都是黄皮肤黑眼睛,只是比我们肤色深一些,还是卷发。”

“对方打量了一阵,似乎也很意外,然后他们就呜哇哇叫了起来,弓箭梭镖火枪都瞄了过来。”

“十七见势不妙,勒缰别过马头挡在了我前面,枪响了,我眼睁睁看着十七身上中了两枪两箭……”

“接下来的战斗我不想多说,失去了十七就是我的失败,尽管打死了他们大半人,夺了十来匹马,可十七也再活不过来,东洲的生番……果然是不可能打交道的穷凶极恶之辈,杀光了最好!”

“不过我还是很疑惑,为什么之前还以礼相待,见到了我们的面目,却马上翻了脸呢?我们不懂生番的话,抓着的生番比划了半天还是说不明白,只好一枪崩了,送他去见他的族人。至于这个疑问,我后来觉得,生番就是狡诈,看清了我们的虚实,就想着先下手为强。在那之后,我就发誓,杀光所有能见到的生番,如此我们浦州才能有安宁之日。”

看到这,罗五桂心中隐隐有了感应,难道是范四海父子在对待生番的态度上有了分歧?

就立场而言,罗五桂很赞同范六溪,生番既沟通不了,那就杀光呗,反正在南洋,英华就是这么对待当地土著的。可以沟通的,就诱出丛林,不能沟通的,就剿灭干净。别看吴崖在扶南杀高棉人杀得尸横遍野,贾昊在勃泥对土著下的狠手要一一道尽,为国中大众所知,那会完全颠覆贾昊的“佛都督”之名。

想到这,罗五桂就开始腹诽,范四海多半是持国中儒墨之人的立场,总要谈上天有好生之德,人不分种群,都是上天所造之灵。天有天道,人也有人道,不仅及于同文同宗,也及于各类肤色,在他们看来,生番也是人,也需以怜悯和仁慈之心对待……

继续看下去,罗五桂才明白,事情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我们回到天门,报告了这次遭遇后,爹很紧张,组织起防务,怕生番大举侵袭。”

“可等了三四个月,都没什么情况,还误了冬日烧砖的事。十五年春,觉得这里恐怕不是生番活动的地域,大家也就降低了防备,继续埋头干自己的。”

“我没放松警惕,继续组织哨骑探查,再说生番的高头大马很不错,抢得更多这种马,咱们浦州人也能人人精通骑术。”

“老天不负有心人,三月下旬,我在北面四五百里外又遇见了生番,尽管他们没有骑马,尽管有人说这些人跟之前遇到的生番好像不一样,身材更矮小,面目跟我们更像,可我却没半分犹豫,生番就是生番,别指望他们懂道理,于是……”

“杀了一百多人,还抓了十几个,有单身的兄弟憋不住,用了生番女子,还带回了浦州准备长期用。我觉得这是好事,总不成去祸害自家女子吧。说起来也是老天垂怜,东洲的生番女子,比南洋的生番女子顺眼多了,除了皮肤黑点,眼眉跟我们总有点区别,乍看还真不觉得是外人。”

“回来后,浦州就炸了窝,桑先生和王祭祀很生气,觉得我们就是无恶不作的暴徒,我跟他们吵了起来,可爹竟然跟他们一个鼻孔出气,要责罚那些沾了生番女子的兄弟。王祭祀居然还要医治伤病的生番,收容那些生番女子,不让我们继续‘侵犯’,我就觉得匪夷所思。这是生番啊,就跟畜牲一样的生番,怎么能当同胞一般对待呢?”

“爹也许是不想让我们自家人因为生番的事闹得决裂,要我跟兄弟们吃点亏,认下桑先生和王祭祀的处置,还抽了兄弟们不少鞭子。兄弟们是被什么大道理说服了,可我不服!”

“爹还劝我说,东洲的生番很多,有暴戾的,也有和善的,不能一概而论。咱们在东洲立足,不能只想着天门甚至浦州的未来,还得想着以后地盘大了,人多了,跟生番接触更多时的处境。”

“我承认,我就想着砍杀,心思太单纯了,可我绝不认同桑主簿和王祭祀那种观点,他们总觉得生番是可以教化的对象,我们华夏人应该更友善地对待他们。教化?友善?他们就没在军中呆过,根本不知道,日本人和朝鲜人在背后怎么说我们华人。日本人和朝鲜人也是黄皮肤黑眼睛,还满心崇仰我们华夏,可只要给他们机会,我敢拍着胸脯发誓,他们肯定要忘恩负义,在我们华夏腰眼上捅一刀!我在北洋舰队时,对他们内心所想再清楚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也不知道是天谴,还是爹暗中施了什么手段。抓回来的生番没多久就全病死了。我也松了口气,总算不至于为这些生番,让自家人翻脸成了仇人。”

“可王祭祀却告诉大家,他跟生番相处日久,勉强懂了些番语,从生番的祭祀那听来了不少消息。就说到这东洲之西,生番部族不计其数,尤其是东面的大草原,还有东北的大湖一带,还有什么易洛魁、阿帕奇和苏族等大部族,跟欧罗巴人相交甚密,同盟也有,交战也有,绝不是南洋生番那种可以轻而易举对付的势力。”

“之后大洋公司也带来了西班牙人关于生番的资料,我也才知道,原来东洲的生番还不都是生番,什么玛雅人在南面还曾经建起过老大一个帝国。”

“可最终还不是被西班牙人用几百人就征服了?西班牙人的故事坚定了我的决心,在东洲,我们华夏要立足,就必须以血火开路!让东洲的生番畏惧我们,这才谈得上后面的事。”

“爹和桑主簿、王祭祀,甚至好多人都反对,说咱们来东洲是要立业,不是来征服的,妇人之仁!”

“罢了,妇人总是自家的亲人,他们可以怜悯,可以仁慈,却总得有人握着刀枪守护他们。所以我坚持加强武备,建起一支强力的义勇军。”

“爹在这事上很有顾忌,还担心被别人说是父子统揽军政,是要搞海外自立,所以反对我当乡尉。好啊,我不当乡尉,我就带着自愿的人扫荡周边,看老天爷最后是什么评判!”

罗五桂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关于生番之事,浦州内部,范四海父子,竟然有这么大分歧?

范六溪最后的记述已是今年七月,他说到东面生番活动的迹象越来越频繁,他带着一帮人以东面烽燧台为据点,在那里扎下了根。百多名骑兵日日操演,就准备搞一次远程奔袭,彻底解决掉周边生番的威胁。

“这可太冒险了……”

罗五桂出了一身冷汗,看记述里说,东面的生番部族动辄千人,还有洋人火枪,靠百来人就想办大事,范六溪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